罗浩也不动声色,暗暗地打量她。
事实上,王梦口里那根网线早就找到,也确实是在王挺开的那辆、登记在王梦名下的车上找到的。东西已给老郑比对过,确认与勒死冯大石的凶器一致。只是,那上面并没有冯大石的皮肉组织,却留有王梦双手拇指、食指、中指的指纹,清晰而完整恰是因为太过清晰和完整,才引起罗浩的怀疑。
王梦对冯大石,以体力来说,并没有绝对的优势。纵使她攻其不备,创造出一个先机,但要活生生勒死冯大石,也绝非轻松。所以在两人的搏斗和挣扎中,留在网线上的指纹必是乱而重叠的。按情理来说,她是很难在网线上印下完整而清晰的指纹的除非刻意为之。
所以罗浩才要出其不意探探她的口风。
而王梦并没有应对得很好,尽管她的供词逻辑清晰,仿佛没有破绽。但她的破绽不在供词上,甚至不在她的那一愣上罗浩问得突然,她愣是注意力的问题,是人之常情是她的强装镇定让罗浩觉得她心虚。他见多了犯事甚至杀人的,于细节上想不起来并不稀奇,甚至是常有的。
所以像她这么紧张此种遗忘的,以罗浩的经验,必定有妖。
尽管王梦在对弟弟的袒护、甚至与魏勇的交易上都如此坦诚或许正因为这种坦诚,反而让罗浩直觉到她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掩藏。
而现在,罗浩几乎可以断定:她的掩藏,究根结底,还在她亲弟弟王挺的罪责上。
魏勇来,并没有隐瞒他和王梦的“交易”。警方确实需要王梦提供一些内幕,骆马湖水深,像王梦这样深谙其道的,不多。至于王挺,“如果不是杀人放火的事,可以松他一下”这是魏勇的原话,赵局长要他照办,尽快把冯大石的真凶查出来。赵局甚至暗示,如果不是王挺,省厅“抓泥鳅”行动会方便很多。
罗浩明白赵局的暗示,但他并不想盲从。
哪怕冯大石的死无人惋惜,连他亲生女儿也没说过一句揪出真凶、昭彰正义之类的话。但他还是不想随便安一个真凶,即使王梦坏事干尽,且已经背负一条人命在身。
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也牢记他的师父给他的告诫:警察,可以不主持正义,但务必要揪出真相!
在丛明晨的岔开话题后,他终于找到机会,从得意忘形的王梦那里得到一点“真情流露”。
而这之后,罗浩深知,王梦必已恢复铁桶一块,他要再问什么,都不能急在此时。
所以,很突然又很轻松地,他改换话题道:“还是说说姜艳吧。”
“姜艳?”
王梦做好了防备,却不料对方突然把话题转到姜艳身上。她一边不以为意地摇头,表现姜艳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不值一提同时在心里考量对方是不是在挖什么坑,以及姜艳身上有没有会把她,尤其是她弟弟,牵扯进去的麻烦。
经仔细考虑、确认无虞后,她才放心地摆出不屑和轻佻的表情,故意打趣罗浩:“罗队长对那女疯子有兴趣?看不出,原来您好这口!”
丛明晨眼睁睁看师父被取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按理来说,罗浩刚刚问到凶器,王梦也很配合,他应该继续追问她人命案的事才对。怎么会话题一转,拐到姜艳的身上来?
何况姜艳的事,王梦上次已经交代过不管王梦捡也好抢也罢,都不足以与她身上的人命大案相提并论。所以她是真搞不懂,罗浩为什么要在这个当口重提姜艳,难道他又发现了什么?
丛明晨聚精会神,听罗浩耐心道:“说说吧。”
因为说姜艳的事不用重重防备,王梦难得轻松,抖着腿,语气轻快地说:“那女人脑子不好,骆马湖什么地方她不知道?竟然敢带着大把现金到处晃,摆明了来上供嘛!我说真的,她那个样子,我们不接待,也会有旁人排着队招呼。至少我们没要她的命,没让她吃什么皮肉苦。你看,落到那个什么姓骆的手里,可不是遭了大罪吗?”
罗浩问:“她没告诉你们,她带那么多现金去骆马湖干什么?”
“不就是去找那个姓骆的吗?”王梦反问,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画圈,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显得意味深长,另有所指似的。“新闻里说那位祸祸了她女儿是吧?但那个女人疯疯癫癫,不说找对方报仇,反说钱是给那位准备的,要请他去杀个人……”
“杀谁?”丛明晨紧张地问。
王梦看看她,语气平平地说:“冯耀阳。”
“冯耀阳?”
丛明晨大惊,探身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王梦扭头看向身后墙上的电子钟,对着那上面闪烁的红字说:“这个点儿,那手是不是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