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墙面仿佛是张白纸,突然被剪开了一片口子,让他们穿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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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门”直接将他们引向了棋楼底层。青池和零小心地走着。这比上次更接近青池熟悉的地下世界。
“真是奇怪,通常术式在对象死后也会终结了。为何这共命之局的效果如此强力?”
“那要从烛君的悬赏算起。‘凡能打败他的,可共享他所有的一半’;芸娘选择的结亲,是第二个誓言,‘从此以后,我们共享所得的一切’;在她临终之时,烛君又开启了‘共命局’——‘生年共命,归期比翼’。”零将手在墙壁上一按,探查起来。“这样三重加持的束缚,自然不是一次死亡能够了断的。”
“共命之局,原应是生者接济生者,此时却是……死者接引生者。”
“不错。”灰衣少年难得有些认真。然而他一认真起来,仿佛完全变成了其他什么人。“偏偏烛君的愿力超凡,这又是未完的通灵残局。接下来所有的对弈者,不断被吸引来贡献灵气。”他看着棋阁中心隐隐散发的冥气,“就像打开了一道献祭的大阵。当它吞噬了烛君的所有灵魂之后,灾厄之门便会打开。”
青池逐渐握紧手心。身为最后的鬼祭,维持阴阳的“界限”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们……能救他吧?”青池的语气不是在确认,下意识地带了恳求的意味。
然而少年阴影中的面容依然平静。
“我不知道。但是,”他在中心棋室的门前停下。
门前站着一对守卫,“来者何人?”
“誓约之时已至。”灰色少年看着意识被操控的守卫。“我来开启那门,尔等可要阻拦?”
送上门的灵气自然越多越好,守卫便退向两旁,由他们进入。
他推开那扇面向黑暗的门。风声忽起,半年前他亲自书写的日期,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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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青池从未见过的棋室,重重的布幔垂下,不仅隔绝室外的光线,也隔绝了对弈的双方。一个循环转动的环形传送水台在房间正中,发出淙淙的水声。环形水台可以绕过中央的屏风,将通灵棋台依次传送给对弈者。
换言之,这是看不见对手的“盲局”。许多渡棋高手是根据对手的反应和气性来判断局势的,“盲局”则意味着纯粹的棋力比拼。
青池见零已经在屏风对面落座,她站在中间朗声道,“当日赠物的高人说,星辰已至,特来了此残局。”
屏风对面传来断续的咳嗽声。
她惊得捂住了嘴,才没有发出呼喊。
那昔日风华如玉的少年,如今仿佛只剩了一副骨架,但那双因为消瘦而突出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棋盘,仿佛仍有炭火在燃烧。
无数匝细密的缘劫线仿佛蚕茧一般,将他和棋盘重重裹在一起,只留一只下棋的手,可以活动。
“走……吧。”烛君气若游丝,犹如老者,“这是……灾厄之局,是通冥之路。芸娘……死了,这局无法可解。”这样说着,他脸上不受控制地淌下泪水。“芸娘生前……很是喜爱你,我不想看你……也受到牵连。”
青池沉下脸,“此时停手,已经太晚了。”她青蓝色的眼在暗室中流转,拿出那张刚刚在角落找到的、胡乱涂鸦揉皱的“礼物”。她将这薄纸打湿,再轻轻覆在棋面上。
薄纸一触到棋面,便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原本喧腾不止的冥气仿佛突然遇上了引力,慢慢被凝住。
“天意”之谱的使用逐渐失传,正是因为它不是一张单谱,而是可以任意叠加的秘谱!
“福是祸,祸是福。”她点亮烛台上的冥火,念出开局的题词。“支取的便偿还,忘却的便兑现;一切聚散,皆非所愿。此为,天意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