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为了填肚子,这种设下神秘禁制的险境她想闯便闯了;又比如现在她明明饿得想吃人,却又开始做全套的“进门”仪式。葛婆婆教导过她,不论做人做鬼,礼貌很重要。所以她总结,礼貌到位了,偷吃才更加爽快。
青池扶墙倾听,判断出甬道里面还有一个大厅,厅内聚集着一些人。这些人的动静比普通人要轻巧,这令她感到了一丝怀念,但是在她面前仍是一览无余。毕竟在长年累月的捉迷藏游戏中,她是资历最长的那只“鬼”。
人数多,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人群比荒漠更适合隐藏。但她没有放松,这地方似乎附着古老复杂的反侵入阵法。青池自觉体力不多了,她不想冒险。
她走到甬道前,两壁上摇曳着油灯。交错的影子擦过她消瘦的脸颊,仿佛是一种轻抚。青池感到自己被人世消磨的信心又回来了,这是她无比熟悉的,地下的世界。所以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与其用潜入的方式破阵,不如踏着阵眼,用主人的方式进入。
于是她极快地算了下生路所在,同时注意了避开灯下的阴影。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形迹,过于干净的隐蔽本身也会令人生疑。片刻后,她还算顺利地通过了甬道,并且闻到了一丝食物的气息。
甬道通向几个耳室,几点荧光从耳室的门洞漏出来。青池一时有些惊讶,这火和冥火的原理非常接近,但由于冥气不够充沛,火光断断续续。青池没有迟疑,带上了兜帽换了另一套步法,缩在影子里走了进去。
耳室并不大,正中有一张石桌,桌上摆了一些物什。除了一个坐着的老者,其余七八人围着石桌站立着,都披着斗篷看不清脸。一盏磷火灯从洞顶垂下,散发着诡秘的绿光。
青池有些意外,她认出这个灯阵是“实言阵”,阵内对答者君不得说谎,否则火焰就会变色。心想,这些人吃东西也挺讲究,恐怕口味咸甜党派非得一致才行,肃然起敬。
室内众人似乎围着桌在移动,她靠近了一些,悄无声息地进入队尾。只见那老者从桌上取出一个糕点,掰开后从中抽出了一张纸条。老者将纸条与身侧二人看过,便投入了火中。掰开的糕点则放在了另一侧的废弃筐里。
随后他们又如法打开了针线包,镜盒,桃酥饼,毛刷,等等小杂物。青池听到他们简短地讨论着,自己则缓步移动到废弃筐前,趁人不备捡出了几件食物,并且也学着丢入几件杂物。
“西廷教部的阵法仍然严密,即便是我等亦无可奈何。”长老皱眉,“这条线几乎是断了。”
“那阵法还是双向的,即便潜入了,要传消息出来也十分困难。”有人叹道,“总部对这个盲区,快没有耐心了。”
“这个节骨眼上,东邦分部还向我们请求支援。”有人继续道,“暗杀可不是我们的强项。”
青池只能听懂最日常的人类语,只觉他们并不在讨论食物,便先行退去了,也算有惊无险。她趁着月色找了个干净的荒坟,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
此后青池按历算起了日子,这个神秘集会几乎每月都有,她只需要成功混入再悄悄溜走,便像蹭到了一张长期饭票。
这样饱一顿饥一顿地,时间兜兜转转过了大半年。
她仍然没有变得更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