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还说,这世界上没有一种牺牲是理所应当的,哪怕以一个人的牺牲换了一百人甚至一千人一万人的生命。因为每一个生命都同样可贵,所以每一份牺牲都让人唏嘘。
没有一个人可以评价一场牺牲是否值得,除了牺牲者本人。因为对于牺牲掉的生命来说,任何一场牺牲都并不公平。
世界上的很多牺牲,都是因为一些无知者的错,那些无知的人连累了大多数生命。每当这个时候,便要牺牲许多无辜的,有能力的人,这些人,本可以为世界做出更大贡献。
可也因为这样,牺牲是高贵的。
英雄们往往牺牲自我,力挽狂澜。而修道之人,便要让英雄住在自己心里,要随时做好舍身的准备,这是对天地之灵的回馈。
那些英雄的事迹,阗韫听了好多年。他从未想过,还有人会选择这么卑劣的活着。
可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只是想活着,面对一个强大到无法反抗的人,他选择了顺从。
阗韫不禁自问,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会选择誓死不从,还是苟且偷生?
他如今是不是真的有资格指责一个在他看来行为卑劣,却仅仅是想活下来的人呢。
只听九泽突然出声,朝着那被吊着的男人:“可你还是快死了。你说的对,你早就没有选择,因为无论你怎么选,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男人拼命喘着气,像是想证明什么:“若我当时没有欺骗主上……”
“你也会因为你的无能接受惩罚。”九泽道,说着指向血池,“这里,聚集了多少人的血肉?”
男人一愣,喃喃道:“记不清了,很多,很多……”
“太多了……”
声音逐渐低沉下去。
男人不远的地方,便是那位新进来的侍女。
侍女垂着头,没有半点挣扎的意思。
再看看其他血槽上方,虽然血液还在不断涌出,但是被吊住的人都毫无声息,只是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血池中心的翻涌越来越迅速。
那黑红色的血液渐渐聚拢出一块突起。
周遭的阴冷也越来越强烈。
“三天后,这座阵法会变成什么样?”九泽看着阵法的变化,心中有些发憷。
沈一摇了摇头,看着血槽上方那些只剩一口气的人和血池中一具具骨骸,语气中满是悲痛:“这九转七煞阵现世的代价委实太大了。”
阗韫也道:“这样的阵法简直丧心病狂。”
“哈哈哈,”一阵粗粝苍老的笑声在空中响起。
“你终于来了!”九泽对着笑声传来出厉喝。
自从他们被卷入这洞府中,便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所以一直在等着对方现身。
“哈哈哈,小友果然聪慧。”那粗粝的笑再次响起,苍老又凄厉的声音中满含着不屑,“几位连七煞阵都查探出来了,那诸位可知,我请诸位进来,想要做什么呢?”
沈一淡声道:“老人家请我们参观,我们自然是却之不恭的。”
“好一个却之不恭,的确是有礼数的好娃娃,老夫闭关了这么些年,人类的礼数是越来越周到了,不错,不错。”声音落下,一道虚影出现在洞府深处,缓缓向三人走来。
那虚影在走动的过程中逐渐凝实,速度也越来越快,口中还说着:“那老夫要是让你们替代这里将死的人,相信你们也一定不会拒绝。要知道,以你们的修为,全身血液的功效是这些人加起来的总和,你们如果愿意为了我的大业牺牲小我,那我就放过这些人,那些剩下的人,也不用死了,甚至连苦都不用受。”
“如何?”虚影已经凝实,是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头,脸上的褶子因为他此刻的表情聚拢起来,为他的阴冷又多添了几分诡异。
老头继续微笑着:“如何?这成州的百姓想来都会感谢你们的,你们不是想救他们吗?殊途同归啊。”
“你们!”老头扬声,对着身后一处墙壁,“你们也来求求这几位仙家弟子,他们最是慈悲心肠,宅心仁厚,定会同意替你们受苦,换成州平安。”
老头的话音刚落,便有人道:“王老爷,此话当真?”
“自然,”老头笑声阴冷:“本座从不说谎。”
话落,那片看不见内里情形的墙壁中,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求救声:“仙长,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凡人,经不起啊!”
“仙长!仙长发发善心吧!”
“你们仙家之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吗?”
“不救我们,你们不配当仙门弟子!”
“够了!外面的仙长不欠我们的,凭什么替我们去死。”有人在这一片求救声中提出了异议。
“闭嘴!你懂什么,他们是仙门弟子,救我们是他们的责任!”
“对!他们不救我们,他们就不配!”
“他们本就是来救我们的,你们现在这样,就是恩将仇报!”最先说话的人再次吼出了声,才勉强压过情绪高亢的‘狱友’。
“他们天生就该替我们去死!”
“你们胡说!仙长不欠我们,欠我们的是那个姓王的!”又有一个人反驳。
“你住口!王老爷已经给了我们机会!你不想活不要连累我们!”
“那你们又凭什么逼着仙长代替我们!凭什么连累仙长!”
“我们成州城可是给宗门交了供奉!”
“什么供奉?你上交的那些蔬菜米粮吗?有多少到了仙长那里?值得仙长们以命换命?”
王老爷只是笑眯眯的听着那些人因为这难得的活下去的机会激烈的争执,不咸不淡的又加了一句:“三位,你们如果答应了,老夫的神功便会提早大成,这意味着……”
王老爷故意顿了顿,直到那吵吵嚷嚷的石壁内安静下来,才接着道:“整个成州城,都能提早解脱。”
才安静下来的人们又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