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筝慢慢靠近粟嵬迩,伺机下手。
严武劝说没藏林沧无果,两人也打了起来。
大半山贼已经被官兵控制,个别躲进窑洞中兀自顽抗着。
没藏林沧怒火中烧,心里一直想粟嵬迩背叛他这件事情,想要亲手将他解决,以泄心头之恨,虽与严武打着,嘴里却喊的是:“粟嵬迩,我要杀了你!”
粟嵬迩看见官兵控制了所有人,他手下的人手腕处缠着白绳,也一并被官兵控制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忽然,他从打斗中脱身,跳上高处,站在那里朝没藏林沧大声喊道:“盗便是盗,何须谈义,又何须理道,纵然盗亦有道,但在旁人看来,无论你多么重义奉道,依旧是打家劫舍的贼!即为贼,我便做一个彻彻底底的贼,我有何错?!有何错!”
因打斗漫起的黄土,渐渐息落,粟嵬迩站在土丘上,指着身侧被官兵压着的人,看着没藏林沧,继续说道:“你问问他们,谁当初愿意为寇?谁都不信我,口口声声说是我偷了江家的货银,就因为我是街头乞儿?!好,既然无人信我,我便做那个贼,做那个他们看到便会害怕的贼,至少,那样他们不会拿木棍打我!”
“而你,每次都要讲什么盗亦有道的屁话,有何用?官府能网开一面嘛?我不想做如你这般窝囊的山贼,白马寨,不属于你!”
没藏林沧想起那时他从街道上拎起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粟嵬迩时,身后无数人盯着他看,指手画脚的,他当时不明白为何会将一个孩子打成这个样子。
粟嵬迩强撑着睁开眼,看清了没藏林沧,顿时眼**光,激动的说:“没藏大哥,带我走,我拜你为大哥,带我去白马寨!”
此后,他便入了白马寨,成为没藏林沧最得意的手下,但是他心里存着怨怀着恨,自然不能理解没藏林沧的做法。
没藏林沧不知如何反驳粟嵬迩刚刚说的话,他参加过战争,在战场上夺取过无数人的性命,那时的他,犹如一个木偶,被人提着,只顾着迎头砍杀,冷漠残忍,直到遇到那个听得懂他说方言的敌兵,他变了,变得胆小了。
那人临死前,恳求没藏林沧将他的尸骨带回会州,烧了,随便找个地方洒了就好,他的家早就没了,作为俘虏,他们被迫上战场击杀族人,很痛苦,死了也好,就不用想这些事情了。
战争结束后,还会有新的战争,这样无休无止的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没藏林沧抱着老乡逐渐冷去的身体,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聚来山间枯黄的野草,堆放在他身侧,拿出火折子,点了。
最后他小心的包好骨灰,揣进怀里,走出营帐,一路向西,期间,还将前来阻拦的营中参将不小心误杀,矛盾激化的那一刻,他挥舞起大刀,伤了与他曾朝夕共处的战友,离开了。
及至到了会州,他发现上边已经发了通告,他作为逃兵,不被允许转记入乡籍,就在白马寨南处的山头,他将骨灰拿了出来洒了,此时,他才明白,守护的意义。
后来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兄弟,不知不觉便做起了山大王,随后规模越来越大,于是有了白马寨。
党项人尚白色,善骑射,故称白马寨,这是他一直不会忘的记忆。
盗亦有道,不义之财可以抢,但人命伤不得。
没藏林沧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怎样说才能让粟嵬迩理解他,一时竟都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