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恨铁不成钢,人一走,就埋怨道:“娘娘为何放人,处置的这样轻描淡写,日后如何管理下头的人?”
“我留着他还有用。”杏贞把玩着手中的锦帕。
“这种小泼皮能派上什么用场?难不成还能让皇上喜欢上小主不成?”娟子狠狠道,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件事,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留着他自然有别的用处。”杏贞又一次诡异地笑起来。
小德子不知道杏贞还在惦记他,只道自己随机应变,逃过一劫。
安全起见,这夜他没敢再轻举妄动,安安分分回房睡觉,却一宿没合眼,等了几天,见无风吹草动,才摸进储秀宫,寻到禧贵人的侍女桃子。
“你是怎么回事?”桃子见他就骂,“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小德子不敢说自己已经被人抓了,遮遮掩掩道:“宫里失窃的东西多了,上下愈发警觉,不过姐姐放心,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来了……”
说完,他从袖里抽出一根簪子,那簪子看似寻常,却与先前那张帕子有个异曲同工之处——簪头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
桃子眼前一亮,正要伸手接过,对方却将簪子往怀里一收,笑嘻嘻看着她。
“哼!”桃子会意,冷哼一声,打开腰间香囊,从里头取出一只金锭。
小德子似见了肉骨头的狗,目光定在上头,再也移不开,桃子再伸手,他飞快将簪子送上去,换来那只金锭,也不嫌脏,直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抱着它嘿嘿直笑。
桃子见不得他这幅狗样,收好簪子,嫌恶打发道:“你可以走了,出去时小心点,可别叫旁人瞧见了……”
“是是。”小德子拿了钱,就随口打发道,“我一定小心,不会叫兰常在瞧见。”
“不仅要防着兰常在,还有皇后,丽贵人……”桃子把各宫主子一一数过去,沉声道,“这宫里头,到处都是敌人……”
若将奕詝比作一地,各宫妃子便是争这兵家之地的骁将,手段尽出,智计百出,连同她们身旁的下人,也在暗自角力。
接连数日,日日如此。储秀宫内,娟子为杏贞拆卸首饰,欲言又止半天,终是忍不住道:
“杏贞,皇上下旨让你被册封常在之后的四十九天,每天都带着伤去养心殿给皇上请安,可皇上都对你视而不见……”
杏贞笑道:“我去了几天了?”
娟子算了算:“这……一月有余,回回撞见,可皇上就是没单独跟您说半句话啊!”
杏贞哦了一声:“一月有余,那明天不去了!”
娟子:“为什么?”
杏贞假意轻咳两声:“我出门受了风,有些着凉,喉咙哑了,请不了安了先向皇上告个假吧。”
娟子虽感疑惑,但觉得杏贞不会无的放矢,故还是照她说的去做。
于是第二天夜里,奕詝在盘子里看了半天,没看见杏贞的牌子。
安德海最擅察言观色,见他眉头紧蹙,半天选不出一只牌子来,又不让他走,约莫知道他在意谁了,堆起满脸笑:“兰常在今日递了牌子,称病了。”
“病了?”奕詝先是一楞,然后板着脸道,“朕问她了吗?”
安德海轻轻掌了掌嘴:“奴才多嘴!”
奕詝冷哼一声,继续看书,结果上头的字全化作细小的蚊虫,嗡嗡嗡在他脑海里作响,片刻之后,他将越看越烦的书反扣在桌上,冷着脸起身:“朕出去走走!”
“要你多嘴。”奕詝冷冷瞥他一眼,起身朝外走去。
“是,奴才多嘴。”安德海忙朝自己脸上拍了下。
“还站着干什么?”奕詝的声音远远传来,“去储秀宫。”
安德海:“……”
日间没有了杏贞在一旁叽叽喳喳,甚是空乏无聊。宫女翠儿对皇后说:
“这下兰常在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奴婢没想到,她日子过得竟然如此艰难,看她平常嘻嘻哈哈地没想到受了那么多苦。”
皇后也有些感慨:“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本宫也不会相信,宫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简直比冷宫强不了多少。本宫本以为她是为了得宠才出此下策,现在看来,她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翠儿问:“她日日和皇后娘娘在一起,哪怕稍微和娘娘提一句,咱们也可接济她点……”
皇后:“只怕是她也看到,本宫这钟粹宫也够冷的,除了初一十五,皇上门边登都不登。一个病病歪歪,没实权的皇后,即便出手相助,也是治标不治本!”
一连过了十几日,奕詝几乎把之前打人的事给忘了,这天批完折子还不是很晚,奕詝看到桌上摆着的糕点。
忽然想到了杏贞连吞三盘糕点的事,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可是又不想大张旗鼓。
于是,奕詝只带了安德海就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外观依旧残败破旧,只有西殿里住着杏贞,连个守门的太监都没有,奕詝走几步进去,连个当值的人影子都不见,西殿的灯还亮着,于是自己推门就进了西殿。
杏贞闭着眼,额头上都是汗,奕詝推门的声音惊到了她,她警惕地睁开眼:“皇上!”
杏贞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是浑身都疼。
奕詝坐到床边:“你难受就躺着吧!不必起来!”
杏贞:“整天整天地躺着,我想起来坐一会!皇上来看我了,真好!杏贞最喜欢皇上了!”奕詝双手支在她腋下,将她扶起来。
奕詝瞧着杏贞眼睛周围的淤青仿佛更重了一些,上次见的时候还是青,现在则成了紫黑。比椅子腿粗不了多少的左胳膊固定着夹板,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
杏贞脸色通红,似乎还发着低烧,值得庆幸,右手还能动,可右手仿佛也严重擦伤,却好像并没有涂药膏。奕詝仔细想了想难道这也是他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