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詝脑子清醒了些:“小栗子,快,快看看这丫头死了没有!”
小栗子用手探了探杏贞的鼻息:“皇上,还有气!”
奕詝松了口气,真是万幸,如果自己真的失手打死了妃嫔,不但又给穆彰阿这些老臣添些话柄。
而且对康慈皇太妃也不好交代,虽然这丫头也不受康慈皇太妃待见,但毕竟名义上是康慈皇太妃送来的人。
奕詝声音有些发抖:“快!快传尤德重太医来!不,传朕的轿撵来,朕亲自送她回储秀宫,让尤德重太医在储秀宫候着!”要死也不能死在养心殿,奕詝心里这样祈求着。
奕詝整了整衣服,小栗子抱起杏贞,皇后还在养心殿门口,并没有离开,奕詝看到皇后,只是望了一眼,并没有说话,便当做没有看到。
皇后不顾宫女劝阻,非要跟着去储秀宫。奕詝坐在轿撵上,对小栗子说:“皇后身子弱,给她也准备轿撵吧!”
奕詝登基后还是第一次来储秀宫,先帝节俭,可是也没有想到这储秀宫居然破败成这个样子。这群奴才还真是会看人下菜碟。
立柱根部被鼠蚁啃咬得几乎不剩什么,门扇都是歪的,没法合严。最让奕詝惊讶的是,窗户上居然没有宣纸,只是拿有些旧衣服挂在上面,,深秋的冷风肆意呼啸着钻进这残破的西殿。
小栗子抱着杏贞已经进入西殿了,皇后轻轻拉了一下奕詝的衣袖:“皇上,走吧。”奕詝一瘸一瘸地进了西殿。
虽然叫西殿,可是屋里实在太过促狭了。随行的宫女太监甚至都站不下,奕詝觉得烦闷,屏退了他们。
屋里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唯一的一把椅子也是个瘸腿的,皇后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杏贞,奕詝会意,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床上的褥子十分单薄,奕詝坐着都觉得硌得慌,被子也破旧不堪,补着七八个补丁。
小栗子识趣地在昏迷的杏贞肚子上用力按了一下,杏贞痛得醒了过来:“皇上,皇上,兰答应醒了!”
杏贞使劲睁了睁乌青肿胀的眼睛,张了张嘴,下颌疼痛,嗓子里也下卡了什么东西,吐不出一个字来,杏贞已经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个耳光了。
奕詝安慰她:“没关系,你好好养伤吧!是朕的不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朕说!”
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杏贞伸出手,拉过奕詝放在床边的手,翻过来,在奕詝掌心里写下一个字“家”。杏贞的眼角滑落一滴浑浊的泪。
气愤并着懊悔,奕詝问:“这储秀宫里的人都死哪去了?主子回来了,怎么连个影子都不露?
小栗子,你去查查内务府管事的人是怎么当差的,答应每月三十两的月俸被吞到狗肚子里了吗?这里像是人住的地方吗?”
小栗子表面上看着很害怕,心里却全是看笑话的心思,内务府又有人要倒霉了。
娟子和小李子从被窝里爬出来,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哆哆嗦嗦地跪在奕詝面前。奕詝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储秀宫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当差吗?”
小李子说:“回皇上,常嬷嬷昨天午后出门喝酒打牌去了,这会还没有回来呢!我们都习以为常了。我们两个都得了伤寒,主子让我们在宫里休息。这储秀宫就我们三个人当差。”
杏贞在床上躺着,心里默默给小李子叫好。奕詝更生气了:“真是可恶至极!将常嬷嬷杖责五十,罚入辛者库!
你们两个不好好守着主子,也该罚,念在兰答应受伤需要人照顾,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们必定要好好伺候!”
这话是奕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是在作秀,还是真的,这谁也说不好,小李子,娟子等人觉得是真的。
毛毛从寿康宫总管那里打听来了消息,太妃的意思是,还要好好磨砺兰答应。
这天毛毛伺候杏贞喝药,天冷,毛毛赶着回自己屋里去睡觉,刚刚熬出来的,便倒进碗里,递给杏贞,杏贞一口将药吐出来:“好烫。”
哐当一声,毛毛索性将药碗搁在桌上,好大的动静,好大的威风:“兰答应,您可真是娇气,烫了,吹一吹不就好了?”
这何止是不将自己当下人,已经是将自己当成了主子。杏贞似笑非笑看着她:“毛毛,你身为储秀宫宫人,就是这样伺候我的?”
“都是西单牌楼劈柴胡同出来的野丫头,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毛毛往桌子旁一坐,桌上摆着不少点心吃食,是皇太妃听闻杏贞病了,遣人送过来的,她也不客气,随手拿起来吃了。
嘴巴皮子一翻,瓜皮果壳落了一地,尤不满道,“你既然不是什么高贵人,就别嫌弃我伺候得不好。”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杏贞掩唇一咳,“现在我毕竟是主子……”
毛毛将一片瓜子壳呸掉,不耐烦地打断她:“是是是,您是高贵的主子,我是低贱的奴才,自然唯命是从!既然不想喝,那就别喝了,奴才这就去倒掉!”
在其余宫女的嬉笑声中,她端起桌上的药碗,往旁边的盆栽倒去。
“好个奴才!”
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毛毛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惊得药碗都端不住,兵得一声落在地上。
“奴,奴才参见皇上!”她忙对方跪下。
奕詝居高临下看着她,越看越觉不顺眼,越看越觉心火旺。
“兰答应是出身低下,但做了朕的答应,便容不得奴才作践!”他冷冷道,“拖下去,杖责八十,罚入辛者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