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幼孜看清来人就是一楞,“文德?你怎会在此处?”
文德到了跟前,“路过。”他道,“我本取道浙西回乡探望严亲,顺路过来瞧瞧夏大人。还没坐稳,就听说京师来的一位姑娘病倒了。”
“有劳文医官。”金幼孜心里一松,再要说什么,文德已往屋里走去。
榻上的她睡得应是极不安稳,文德却晓得,她这个样子,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法子。
她的脉象平日里与常人并无不同,但每每陷入昏睡亦或迷怔,就再探不到什么。仿佛只余了空空如也的躯壳,却又分明呼吸如常。
有些病症可以询问,有些,最好权当不知情。
他只是始终觉得,文清的下落,与眼前的女子有关。这世上若还有人能找到文清,应是再无第二人。
他自然也知道,找不到,对文清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虽然他心里仍存了希冀……
眼前的女子,该是和自己一般的心思,算不算同病相怜?
他起身,将手中研磨好的细碎药粉,倒入香炉。很快,合香揉着草木的气息四散开。
这药香,清络开郁,宣通气机,当是能助她安稳些……
她不喜这香气,可偏偏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她伸手想将那香气挥散了,有什么啪嗒落在地上。是雾气?白茫茫一片将眼前遮拦。
她伸手摸索落在地上的物件,触手冰凉,凑到眼前。流光剔透,是刘休仁亲手系在她腰间的玉佩。
她的手颤得厉害,眼前的雾气却淡了些,渐渐看清自己站在一处渡桥之上。
眼前水面辽远,浓雾正迅速消散。
很快她可以看清远处的水面上,楼船连绵,那上面影影绰绰皆是人影。
那些人影渐渐清晰,白藤甲,玄战袍,漆面遮……
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动,哑兵营……
眼见那楼船急行,到了水中央,忽地腾起大火。一艘连着一艘,熊熊烈焰,迅速将船身吞噬。船上之人被火覆身,纷纷落入水中……
她惊骇之下几乎扑入水中,眼见水下绝望挣扎的幢幢身影,却根本无法靠近……
一切重归沉寂,水底漆黑一片。水面已燃成焦色的船队,仿佛自幽冥中来,无声随波荡漾。
不远处,可见岸上台城军的大旗一闪而过,迅速消失不见。
身旁船头上,有什么莹然有光,她到了近前,一块绮石,自烧焦的布袋中露出。
“三妹,上来。”身后有人道。
她惶然转过身,身后的小舟上,刘休仁正垂目望着她,眸中是……怜悯?
她被人拖上船,却死死盯着他,“你将他们变成非人非鬼,又将他们沉入水底,这一出阴军借兵,毁尸灭迹,当真……”
“三妹,并非你所想。”他淡淡道。
“三妹?我倒忘了,苏侯亦是你建安王的兄长。你向他借兵,再顺理成章不过。这兄长拜得可是极妙。”她听着自己声音嘶哑扭曲的厉害。
他嘴角微微勾起,“三妹莫急,你终究会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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