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心里一乐,若是自己,只会一句辛苦辛苦,顶多再夸一句这河堤修得甚好甚好。这金幼孜张口就来,文绉绉华丽丽一口气说了这许多……
夏元吉瞧见金幼孜身边眉眼含笑的女子,笑意更浓,转向她道:“想来这位就是桐姑娘,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桐拂一愣,“大人识得我?”
夏元吉的笑容意味深长,“夏某早有心一见,请了许多回,无奈金大人藏得紧,今日才得见。”
她的脸迅速红了红,“我不过京师河道里混生计的,大人怕是寻错了人。”
“夏大人!”身后有人跑来,气喘吁吁,“他……他又和乡民起了争执,这会子怕是打起来了……”
夏元吉闻言冲金幼孜二人揖道:“我去看看,二位一路奔波不妨先去官庐里歇着……”
“不用不用,我们可否一同去看看?”桐拂忙道,这一路在船上闷得实在憋屈,总算有热闹可以瞧,又岂能错过?
看着桐拂一脸雀跃,金幼孜借着袖子遮掩,捏了捏她的手,她却仿佛压根没觉出,依旧兴致勃勃瞪着夏元吉。
夏元吉让开身子,笑道:“姑娘想看,自然可以一同去。”说罢率先离去。
三人很快到了一处田边,远远瞧见围了不少人,似有争执声传来,隐隐可见土块横飞泥水四溅。
“夏大人来了!”有人喊道,围观的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桐拂跟着挤到前头,眼见一人正自田埂里爬起,面目被泥水糊着瞧不清样子,身上衣衫满是泥浆,甚是狼狈。
“宗行,你可是与人动手了?”夏元吉问道。
叶宗行抹了一把脸,勉强露出眉眼和嘴,恭敬道:“夏大人误会,我是自己摔的,并未与人动手。”
一旁的一个乡民道:“就他?还动手?不够我一个人打的。”众人皆哄笑。
“究竟怎么回事?”夏元吉伸手将他拉上了田埂。
叶宗行指着一旁明显是新筑起的围堤,“我只是跟他们说,控制泥沙淤积不能乱用修围、筑堤的法子,堵只能越来越糟。需以导代堵,方无长久之患。”
乡民顿时一片哗然,“不修筑堰坝海塘,咸潮一旦倒灌入田,这庄稼可还能活?”
叶宗行急道:“正是你们这般自筑堤坝各保一方,才致布局混乱。且堤坝质量参差不齐,反倒加速了河道淤塞,以致大水泛滥……”
乡民一时更是议论纷纷,“这老天爷发大水,与我等何干?”
“正是,我们这里沿江田地,地势本就低,平时就容易积水,若雨连日大雨,众水毕集,水患自然是躲不过。”
“可不是,东北那边的村子就好了,靠近入海口的田地都在高冈上,不怕水淹,反倒要担心受旱。”
“所谓高者畏旱,低者畏潦,各有各的麻烦……”
耳听乡民高声议论,夏元吉自袖中掏出笔墨纸片,一一写录,时而耐心询问。
桐拂见眼前一幕,竟生恍惚,似是在何处见过。那人亦是如此,劳碌奔波于堤坝之上,不舍昼夜寒暑……
“高低分治……”那人彼时话语在耳畔萦绕,她不禁脱口道。
话一出口,那人的面容猛地清晰起来,刘宋建康令张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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