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总明观,第一眼看到明书的一脸喜色,桐拂晓得,文远大人定是醒了。
醒是醒了,但文远却并不记得欹器放在何处,又重新醉心于造他的千里船。桐拂除了大伤脑筋,实在也不能日**着他回想。每日里照顾文远之余,她只得继续在总明观里翻箱倒柜。
此番困在此处,不知是何道理,她忽然有些慌,万一一直回不去了,该如何是好……
自从上回去那密道里瞧过了那沙盘,明书倒也不再拦着她不让去,时不时也带上她一起。
他检视入库的奏疏、战报,将那沙盘标注。而她就坐在一旁,摆弄那沙盘里栩栩如生的舟船、楼阁。
每日里西线的战报抄本如雪片涌入,自张兴世进占钱溪,叛军内外交困,此间纷乱不断,但无论境遇有多糟糕,刘休仁的部下,却有如神助。
也不知何时起,明书在那沙盘上战事之地用了新的标旗,也正是每次刘休仁转危为安之处。
那标旗为黑色,上有鬼面,看起来阴森森十分可怖。桐拂问了几回,明书只说情况不明,这一支并非刘休仁部下,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奇兵。到后来这旗越来越多,一路助力刘休仁横扫叛军……
民间已有传言,说那一支奇兵浑身乌黑皆身高体壮,但只在夜间行军出击,所到之处如恶鬼呼号呜咽,其声恐怖其状悚然……到后来竟说是阴兵助阵……
望着那乌旗,桐拂忽然就有些心里发毛,她想起之前被刘休仁抓着去过苏侯庙,刘休仁彼时神情诡异,说那苏侯是她兄长……不知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桐拂也时常去探望杨徽的娘亲,在长干里一处弄堂里。据说原先这娘儿俩住在河边的草棚,杨徽去打仗前,新置了这处小院,寻了一位手脚伶俐的大娘照顾他娘亲。
杨徽的娘亲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看见桐拂来竟也能坐起来一会儿,拉着桐拂说一会子话。
如今虽然住的比之前好了许多,衣食亦是无忧,到底还是担心杨徽的安危,她说着说着总要抹眼泪。桐拂安抚很久,才能令她略略安心。
而桐拂心中亦是没底,问过明书几回,他都说不曾听闻哪里招兵会给那么多银子,且是还未打仗,银子就已经到手了的……他亦一口咬定,从未在招兵文书上见过杨徽的名字……
此事不知何故,始终令桐拂不安,一日趁着明书忙得焦头烂额,她自个儿溜出了总明观。
原先杨徽住的草棚,在秦淮河畔,紧挨着小市。一路问过去,那草棚仍空着,只用麻绳简单将木门拴着。
她入了那草棚,里头阴暗潮湿,此刻日暮什么都看不清。转了一圈,四下里早已空空荡荡,连片布头都未留下。后头朝着河的小窗半敞着,能看见过往船只。
正没头绪,忽听屋外传来动静,她忙闪身避入门后。很快有人入来,将身上包袱扔在桌案上,哐当一声倒在榻上和衣而睡。
桐拂蹲在暗处,心砰砰跳得厉害,此人的身形她并不熟悉,不是杨徽。难不成此处已转了手,如今住了旁人?
眼看着外头完全黑下来,耳听着榻上那人鼾声已起,桐拂屏息起身,小心将门拨开一条缝。
一只脚刚迈出去,只觉后领被人猛地一扯,紧跟着一只大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颈,她顿时眼前发白,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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