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裹着厚厚的袄衣坐在门槛上,院子里的秣十七正替那匹棕马梳鬃毛。
自从灵谷禅寺回来,十七就一直惦记这那棕马,天天闹着要去看赤兔。桐拂被她闹得没辙,托人去问了刘娘子。那人才出门没多久,边景昭就牵着棕马走进了院子。
彼时桐拂目瞪口呆看着十七扑上去,先是抱着马头不放,接着抱着边景昭不撒手。
桐拂觉得那棕马额间的那缕白毛,也染得十分逼真。若非细看,当真和赤兔十分相似了。
边景昭好不容易挣脱开,略略说了两句,大意是既然十七这么喜欢那马,他去马市挑了一匹送来,省得她整日念叨……
桐拂摸了摸那缕白毛,夸奖了一番,这画得算是十分用心。
边景昭搓了搓手,说那簇白毛是真的,并非画上去的。
桐拂半天没合上嘴,在马市里寻到这么一匹个头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的棕马,还得在额间有同样的毛色,可不是费了一般的心思……
在桐拂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之前,边景昭已经打着哈哈遁了……
“赤兔好似肥了……”秣十七忽然出声,将桐拂的思绪打断。
桐拂回过神,将袄衣拢了拢,“你一日喂这许多料草,它想不长肉也难。”
“可不能饿着它,不然定远要生气的,若生气了……”
十七又开始喋喋不休,但桐拂却并没有听进去。定远,孙定远……似乎有什么在脑袋里转悠,却又瞧不清楚。
金幼孜迈进院门,就看见她愁眉苦脸地坐在门槛上冥思苦想。
“今日头痛可好些了?”他拎着手里的药包。
桐拂点点头,见他在身旁坐下,忽然压低声音道:“我之前睡傻了的时候,有说过什么没?关于孙定远的。”
“没,什么也没说。”金幼孜抬头望向院子里的秣十七,一脸云淡风轻。
但心里,他其实十分不踏实。他自然知道,若是让桐拂想起孙定远尚活着,她定是会想法子领着秣十七去找他。再者,或许那只是她的幻象而已……
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他估摸得不错,此刻燕王正赴东昌,而等待他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
那里,她万万不能去,说什么这一次都需将她牢牢看住了。
桐拂从他面上看不出什么,也转过脸去瞧着秣十七,“我总觉得,定远好像……”
“该喝药了。”金幼孜打断她,起身将她也拖起来,往屋里走去。
桐拂瞄着他手里拎着的药包,“我爹给你的方子?他人究竟在哪里?”
金幼孜去一旁炉上取了药罐,将药汁倾于碗中,“我也不知,这药,是国子监旁傅先生给的。”
药汁黝黑,桐拂捏着鼻子喝了,“我本也没病,非要灌一肚子这么难喝的东西。我爹,唉,从来都晓得我怕什么。”
金幼孜不搭话,“你早些歇息,还需去一趟户部,这就走了。”说罢转身就走。
桐拂心里觉得奇怪,这人通常来了不待到天黑透了不会离开,轰都轰不走。此刻天虽未黑,但户部早没人了,他急急忙忙干什么去?
金幼孜前脚离开,边景昭就晃悠悠转进院子。
桐拂换了件氅衣将自己裹了,就往门外跑,冲边景昭道:“帮忙照顾一下十七,我去去就回。”
边景昭一愣,“这……怕是不妥……”
“小凤!”桐拂唤了一声就消失在院门外。
边景昭觉着眼前有什么倏地掠过,定神一看,一只桐花凤俏生生立在小炉旁,斜着眼正打量他。
他哪里还顾得上其它,颤巍巍将腰间笔斗摸出,“幺凤集桐花……且……且容我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