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水面亭,大明湖畔,四面临水,仅以一玉带长桥与岸相连。
亭前有楹联,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
云烟姐妹俩终是没有拖着桐拂离开,却是匆匆赶到了此处。
铁铉在亭中,设茶席,对月独坐。
“爹爹……”云词一路疾走,到了跟前,反倒语迟。她回头瞅了瞅身后的烟语和桐拂,定了定心才又道,“他们说爹爹要降燕王,女儿不信。”
铁铉方将茶盏过了水,也不抬头,“既然来了,都坐吧。”
云词一跺脚,“爹爹,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茶……可当真遣了人出去献降书……”
“月到天心,清之至也;风来水面,和之至也。”铁铉打断她,又似只是无意自语。
云词一时不知如何,拿眼去瞅妹妹和桐拂。
“桐姑娘,可都瞧见了?”铁铉忽然出声道。
桐拂一愣,自己偷偷潜湖出城,这位铁大人居然知晓,当下也就大方承认,“是,瞧见了,河堤已挖开大半,决口破堤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
云烟姊妹惊讶地望向桐拂,如今济南城被围得如此严实,她何时出过城去?又如何安然回转?
“一城百姓的性命,和一纸降书,孰重孰轻,你们想不清楚?”铁铉将那清亮的茶汤倾入盏中。
“可……”云词语结。
“喝茶。”铁铉再次将她打断,语气倒温和得很。
三个女子,一人取了一盏。
铁铉忽道:“降,也不降。”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铁铉抬手示意她们饮茶,才将茶盏凑到嘴边。
“这份降书送出,燕王会亲自入城,定让他有来无回。”铁铉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呛啷一声,谁人的茶盏晃动,那声音在湖面远远传出去。
云烟姊妹同时扭头看向桐拂,桐拂的手上泼了茶汁,立时红了一片。
“呀,你没事吧……”云词脱口就道,伸手就取了帕子给她。
桐拂放下茶盏,接了帕子,垂下眼眸,“喝得急了,打扰打扰……”
铁铉眼都没抬,“饮热茶急不得,需放下旁的心思,慢慢品味。”
亭外桥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有人到了外头,立在垂帘外禀道:“大人,出城千人已归,燕王明日将单骑入城,受降。”
铁铉起身,“阿云阿烟,今日可有习字?纵是外头兵荒马乱,也莫懈怠了课业。”
云词烟语急忙起身,拉着桐拂一同礼了礼,就要退出去。
“桐姑娘,留步。”铁铉出声道。
“爹爹……”云词忽然意识到什么。
“云词。”铁铉温言,但语气不容她再言。
一时亭中只余了二人,月华与水色溶作一处,素波无声。
“桐姑娘这几日,与小女在城中施粥救助,铁某看在眼中,知道姑娘心性纯良。只是眼下局势微妙,恐要委屈姑娘一阵。”铁铉温言,并无半分咄咄之势。
“姑娘亦无需忧心,过了明日,自当送你离开。”铁铉话音刚落,外头已有两人入来。也无拉扯捆绑,只是垂首让出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