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在书房。”砚台回道。
乔绩把马鞭扔给他,直接往书房去,家里没什么人,也没见到崔珝,估摸着是出门玩儿去了,乔绩穿过堂屋进去里面,见到崔珩时,他一下子又犹疑了。
崔珩倚在窗边看书,因是在孝中,身上穿了一身荼白色的细麻衣裳,十多日未见,他消瘦的厉害,本是个清朗俊逸的少年,这会儿看着不仅没有少年饶朝气,反而还多了几分暮气。
乔绩一时愣神,崔珩看到他叫了声:“大哥。”
“怎么病了?”乔绩看他面色苍白,眉宇间隐有郁气凝结,不像是身体康健的样子。
“偶感风寒罢了。”崔珩笑笑,不甚在意这病。
乔绩皱起眉头,想劝几句又不知如何起,只道:“斯人已逝,你莫要悲伤过度,坏了身子。”
崔珩却问:“大哥是为姑娘而来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都被看穿了,乔绩只得承认。
崔珩垂眸看着地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我想问大哥一句。”
“你。”
“你可愿让瑛若等我三年?”崔珩抬眼,目光似要看进他眼底。
有他这话,乔绩一瞬间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平心而论他自然是不愿,瑛若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耽误不得,可是……
“伯玉。”乔绩:“若是瑛若愿意,我也愿意。”
崔珩笑起来,笑中透着悲凉,他拱手道:“有大哥这句话,已足够令我欣喜若狂。”
却见乔绩叹了口气,继续:“母亲已在为妹妹张罗婚事了,那人是我表嫂的弟弟,中书侍郎高怀弈的嫡幼孙,高文宣。你应当知道他,他在京中素有才名,曾有好事者将你与他并列,称为神童。”
崔珩手没捏住,书便掉下去了,啪的一声,将他惊醒。
乔绩看他这副失神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放不下,可有些事怕是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叹道:“这事瑛若还不知道,但母亲已有打算,过几日她便要借着踏春,将瑛若带去玄玉观,好借机让他们见一见。虽然我不赞同,可事已至此,伯玉,是你自己放弃了。”
崔珩蹲下身把书捡起来,一句话没。
乔绩:“我走了。”
崔珩忽然开口:“听老爷嫂子生了个女儿,恭喜大哥。”
乔绩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他一眼,只觉少年的身形越发消瘦单薄,便了一句:“你保重。”
乔绩走了,屋里再没别人,崔珩攥着拳头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的姑娘要嫁人了。
高文宣他当然知道,那是他的同窗,在太学他们便时常被人拿来比较,从文章诗词到骑射音律,可如今却是自己输给了他,他的姑娘就要嫁给这个人,从此便为别人妻。
崔珩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他的姑娘就要穿上嫁衣嫁给别人,只是想想心口就像是被凌迟了一样,轻轻呼吸一下便疼得眼前发黑。
“少爷。”砚台进来,见崔珩捂着心口跪坐在地,以为是他身体不适,忙要过去扶他起来。
“滚。”崔珩怒道。
他抬起头,发红的眼睛凶恶的像是择人而噬的狼,其中的疯狂砚台还是头回见到,他吓得赶紧后退,慌张道:“少爷,我这……这就走……你……你没事吧?”
砚台逃了出去,崔珩喘着气扶住临窗的花几站起来,踉跄着一步步走到书案旁,颤抖着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朵珠花头饰。
珍珠莹润的光泽过了这些年也不曾褪去,崔珩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轻轻亲吻着珠花,仿佛这就是他的姑娘。
可现在他要永远失去姑娘了。
崔珩猛地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挥到地上,一连串的声响传到了院子里,却没人敢进来察看。
“瑛若。”崔珩念出这两个字,目光蓦地变得温柔,可随即他又抬手捂住了眼睛,有一滴泪在手掌的阻碍下还是流了出来。
他想杀了高文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