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彤本想一鼓作气马上去找刘哥表白,可她一想起刘哥的样子,想起那日在他的别墅里看到的那番景象又开始犹豫了,这种纠结不知道要维持到什么时候,她做了与周齐彻底了断的决定,却仍旧没下和刘哥这个老男人在一起的决心。
田雨彤前阵子去过刘哥家一次,她本以为像他那样在外穿着体面的单身男人,家里也该布置得简洁明朗、井井有条,可她在进门的那一刻才真切感受到理想与现实的鸿沟有多深,她没想到那套摆在田暮雨家高端、大气的家具,换个地方陈列竟显得如此突兀、诡异,格格不入,她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立刻把它们搬回自己店里,免得让它们在那样的环境里“遭罪”。刘哥的家如同一个由九十年代豪华民居改造的饲养场,若说老气过时的装修,杂乱无章的陈设田雨彤还能够勉强容忍,那么满屋的鸡笼、兔笼和扑面而来的臊臭味就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了,这种生活方式说好听些叫“回归田园”,说不好听就是暴殄天物,完全是暴发户的做派,可惜了这么大的房子和她的一整套家具。刘哥在她眼中本就是个半大老头子,看到他的居住环境更让她觉得他就是个老叟,上中学时语文课文《愚公移山》里的那个“叟”!如果他们生活在一起,她要如何改变他的习惯?如果她无法忍受他的不改变,他无法接受她要求的改变,她该怎么办?她自认没有驾驭这个男人的能力,男女之间的较量,本就是他强她弱,是她有求于人,但这部分的牺牲在意料之外,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
田雨彤回到店里,孙甜见她红肿的眼睛没有多问,她知道表姐干嘛去了,她替她在心里长舒了口气。姨妈见田雨彤这副模样,却不解风情地问道:“彤彤,你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没等田雨彤回答,孙甜忙说道:“三姨你别问了,她不会说的”。“有什么不能说的”,田雨彤开口道,“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说了又怎么样,我跟周齐掰了,这次是彻底掰了!”。话一出口,姨妈和孙甜都不知该怎么接茬了,此时店里就她们三个,气氛瞬间凝固,安静异常。
良久,姨妈走过来拍了拍田雨彤的肩膀,在她身旁坐下,缓缓说道:“彤彤,感情上的事我一直不好意思问你,想着你已经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能处理好。可我这一路看下来,作为长辈我还是想说两句,谁让我是你亲姨呢,你愿意听进耳朵里自然好,听不进去只当是耳旁风,吹过一阵就散了,行吗?”。田雨彤点点头,道:“三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姨妈咬了咬嘴唇,道:“我也不是有啥大道理要讲,你是成年人,上大学、出国你都没落下,见识肯定比我这老婆子广,我只说些最实在的,应该也是最能说进你心里的话吧”。孙甜不耐烦了,道:“三姨,你可真啰嗦,有话快说吧”。“好好好”,姨妈道,“我老了,啰嗦点不是正常嘛。我就说说我跟你们姨夫的事,其实我不说你们也都清楚,我俩这段时间一直在闹离婚,不为别的,全是因为钱。这个家具店虽说我是最大股东,可我股份里一大半的钱是你们姨夫家几个亲戚凑的,如果只是我俩的钱,我也不会那么害怕亏本了。可咱们店里的经营状况一直不太好,这点你们姨夫也知道,他老早就让我撤资,说亏了钱他没法跟家里人交待,我不同意他就和我闹,僵持了好长时间,这阵子又开始拿‘离婚’来威胁我。几十年的夫妻,过到现在也抵不过一个‘钱’字,他压根儿没想过和我风险共担,在他的意识里做生意只能赚钱,不能赔本,只要钱拿到手,即便我们感情破裂他也在所不惜。通过这件事我也看明白了,任何事情都不能往‘钱’上扯,一提钱情分就淡了”。姨妈顿了一下,看了看田雨彤的脸色,继续说道:“彤彤,姨妈老了,你也会有老的那天,到了我这个岁数,人老珠黄,少年夫妻都靠不住,何况你跟周齐这种‘半路’夫妻?你别认为姨妈说话难听,你和你妈现在的关系那么紧张,不也是因为钱吗?父母亲情尚且如此,更别提什么男女之情了,都不如把钱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来得踏实可靠,你觉得呢?”。姨妈说了这么多,田雨彤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冷笑一声,道:“三姨,你说的都对,你的苦衷我也明白,放心,你的钱我一定按约定如数奉还,这么上纲上线,即便让你赔本的名声我担得起,害你离婚的名声我也担不起呀”。姨妈没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从她身边走开了。田雨彤和孙甜对望一眼,使劲仰头长叹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拗过去。
周齐被田雨彤甩在咖啡厅里,越想越难过,他觉得自己对田雨彤已经是掏心掏肺了,他只是不想结婚,或者说不愿意那么快结婚,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他、等等他呢?他们都活了小半辈子,人和事也经历了不少,那一纸婚书如果真能保证点什么,他们也都不会离婚了,这个道理有必要跟田雨彤讲清楚。
周齐到了家具店,孙甜和姨妈已经下班回家了,留下田雨彤一个人在里间财务室对账。田雨彤抬眼看是周齐站在财务室门口,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又来了?咱俩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还来干嘛?”。周齐道:“一直都是你在说话,我的话都还没说呢”。田雨彤扔下手里的笔,起身推开他从里间走出来,坐在沙发上说道:“你的话其实没必要说,反正你我分手已成定局,你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我劝你还是省点唾沫”。周齐道:“那不一样,我不能做个糊涂鬼。你也说了,以后我们免不了还要见面,即便你现在要甩了我,彼此把心里话掏干净,日后相见双方也能坦然些,不是吗?”。田雨彤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知道周齐今天不把话说完不会罢休,只得说道:“好吧,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