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毕,江大夫小心地解开徐元的外衫,慢慢脱下里衣。
徐元摆弄着手中的画扇,一会儿用手去抠那画扇上的鹿纹,一会儿挥舞着画扇扇来扇去,玩得十分开心。
与他此时的天真浪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徐元背上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些伤痕如此赤裸地显露出来,伤痕的主人却一无所知一般,依旧笑得开心无比。这场面看得人触目惊心,更无比心疼。
徐元背脊上有一条猩红涩的长疤,虽是旧疤,痕迹却依然十分清晰。不难想象下手的人当时是多狠的心,使了多大的气力。
徐天瑞看见那条伤疤心中一颤,脸上肌肉一抖,走上前去,轻轻触摸,仿佛感受到那伤疤的疼痛。
徐天瑞眼中赤红,紧紧咬牙,声音从嘴里挤出去,“他们,怎下得了如此狠手。”
江大夫深深叹气,“说句实话,你刚当上城主那几年,每每出远门不在家的时候夫人与公子在家中委实受了不少委屈。”
徐天瑞咬紧牙关,眼中尽是狠意,“彼时我还未站稳脚跟,府中那些势利眼的东西,仗着背后有徐天成撑腰,也敢肆意欺辱我儿。”
他视线又落在徐元背上那猩红的疤痕上,眼中隐约有泪光,他叹了一口气,“徐天成父子这是把所有账都算在了我头上、我儿头上啊。”
徐天瑞与徐天成积怨已久,江大夫是知道的。
徐天瑞的生母不过是府内一个洗衣婢,后被纳为侧房,徐公新鲜感一过之后,便很快失去了倚仗。
而她早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大夫人、二夫人嫌弃她出身低贱,本就瞧不上她,便处处排挤她。
而府中仆人更是嫉恨她一夜之间飞上枝头,明里暗里没少让她吃苦头。
不难想象这母子二人在那样的深墙大院中是怎样艰难度日的。
庭院深深,一片凋零的树叶,是怎么也越不出去这高高院墙的。
他与徐天瑞年少相知,是同窗。他记得那个少年并不怎么爱说话,但功课极好,待人接物也极为真诚。
初时常有人因为他的身份在背后指指点点,但后来也都衷心佩服,这样一个少年,无论是什么出身,都会赢得他人的敬佩。
只可惜,他从来没有赢得自己家人的尊重。
在将成年的时候,徐天瑞生了一场重病,几乎活不下去。
自己出身医药世家,也曾央求父亲去为他看过诊。只记得父亲回来时神情极为惋惜,断言他活不过三月,气血都已经枯竭了。
后来不知道徐母是从哪里找到高人医治,竟然恢复如常了。
此事还给徐天瑞带来一个契机,他在鬼门关前溜了一圈,徐公也终于注意到这个被忽视的儿子。
自此才发现他才能过人,远在徐天成与徐天庆之上,适时徐公身体渐衰,便索性定了由徐天瑞接替城主之位,成为新任府君。
徐天成仗着自己是嫡子,以为这府君早已是囊中之物,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杀出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自此心生怨恨,处处与徐天瑞作对。徐天瑞敬他是大哥,这些年来也从未与他多加计较。
见徐天瑞眼圈泛红,江大夫不禁开口劝道,“别想那么多了,天瑞。那徐天成坐不上府君的位子,怨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徐天瑞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止如此。”
江大夫一愣,“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徐天瑞疲惫万分,闭上眼睛,良久复又开口,“不止如此,后来又发生一事,他对我是恨之入骨。你我相知数十年,我便不瞒你了。”
“你可记得大夫人之死?”
江大夫点点头,“记得,她是落水溺亡。”又十分疑惑地问道,“这和大夫人的死有什么关系?”
徐天瑞看向窗外,眼神飘远,“大夫人落水的时候也是冬天。
许是冬天路面湿滑,大夫人不慎失足落水,等被人发现之后,大夫人早已经溺亡。”
江大夫点点头,但仍是不解,“可这大夫人的死是意外,又与你有什么干系呢?”
徐天瑞万分无奈地苦笑道,“说来荒谬。大夫人死时,附近空无一人,只有小儿站在池边。
元儿的情况你也知道,他能懂得什么?还以为是大奶奶在玩水,一个劲儿地鼓掌大笑。
徐天成赶来见此场景勃然大怒,也因此怨恨我儿,若是及时叫人来救,大夫人也不至于溺死。
可元儿懂得什么?他不过以为大夫人在戏水罢了。
那徐天成大怒之下,便用手中短刀狠狠刺向元儿.......元儿躲避不及,背上留下这道长疤。
那年,元儿才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