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来人惊出了满眼氤氲,她看着宣尘,朱唇一起一合,终究没能将那一句“你终于回来了”说出口。
她听见眼前之人轻唤了她一声:“卿潇。”
夜风冷冽,她却听清了宣尘微带悲意的一句“卿潇”。
卿潇一袭红裙在夜色中极其耀眼,夜风轻扬,拉起她裙摆的衣角,她站在马车上,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只剩泪目。
该是恨这月色皎皎,让宣尘将自己这副伤神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也该是恨这月色皎皎,衬得卿潇的心境莫名荒凉。
她看了宣尘良久,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这一袭火红嫁衣,她又落了几滴泪水,终是不敢向着宣尘走近一步。
只是短短七八日光景,她便已经要和亲西凉,嫁做人妇,便已经没有资格向着他奔去,她呆呆地站在马车上,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低着头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宣尘一袭白衣,站在离马车百米远处,看着马车上站着的红裙女子,他亦不知所措。
忽然,他看着卿潇转身,逃也似的又钻回了马车,车帘被她挑地来回晃了几遍,宣尘静静地盯着月色下那来回晃动的车帘,抬手,撤去了送亲队伍的定身诀。
他隐入了夜色中,目送卿潇乘坐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此时,一阵寒风袭来,树叶纷落,一名粉裙女子施施然落在了宣尘面前,“素雪拜见宣尘上神。”
宣尘依旧目视着卿潇离去的那个方向,只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素雪站起身来,走至宣尘身后,这才答道:“辰慕君今日又回了次崇吾山,说是叫我来助上神一臂之力。”
她看了看卿潇离开的方向,问道:“上神可有什么需要素雪做的?”
宣尘道:“本上神总觉得此事其中有些什么蹊跷之处,我要去江裕关看看,你且先去西凉城照看卿潇,切莫轻举妄动。”
“是。”
宣尘好生的理了理烆陌对他说的事情原委,深觉其中有两个地方如何也说不通,一是皇帝原先待安平王府极为礼遇,怎么如今却这样咄咄相逼,若是说皇帝按捺不住想要覆了安平王府,那也断不可能这样心急。
再有,卿言隐这样一个被称为“大楚战神”的将军,由他统兵任西凉战士如何骁勇善战,也断不可能接连战败,并且七八日间丢了六座城池。
要么是皇帝的计谋,要么是西凉军队出了问题。
宣尘越想越是觉得蹊跷,便连夜去了趟江裕。
卿潇在第三日上抵达了西凉城,前去城门接她的正是她未来的夫君,西凉太子云深。
隔着红盖头,卿潇不能看清半分外界的事物,只能听到喜庆响亮的喜乐声以及周旁百姓喧杂无比的交谈声。
她无暇它顾,似乎热闹的喜乐与她无关一般,与她相伴的或许将会是一生的错过与将就。
入了这座城,失了一个人。
在城门时,喜婆迎她下了马车,扶着她上了一顶八抬大轿,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太子府门口,便又有喜婆来扶她下轿,然后把她的手交给了另一个人。
这是一只冰冷的手,就像是没有温度一般,他牵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太子府。
她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她的夫君,西凉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云深。
曾几何时,她也希望牵她手的这个人,是宣尘,是崇吾山宣尘上神,但她终归是凡人,断不可能与一个神仙长相厮守。
她在跨进府门之时,迟疑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初的跨了进去,卿潇盖头下的脸苦涩一笑,她告诉自己便是再有念想也只能逼自己断个干净了。
她这一嫁,身后是大楚数以万计的子民。
自此,世间再无卿潇郡主,只剩下大楚昭乐公主,西凉太子妃卿潇。
卿潇的随嫁丫鬟,唤作三月,因着她入安平王府的时候,正是人间三月天,安平王妃便赐了她“三月”这个名字。
三月是个小巧玲珑的江南丫头,做事素来干净利落,却从不多话,是个安静的性子。
卿潇坐在喜房中,也是没有心思在意唯一一个随她来到西凉的故国之人,满心想的都是昨日里见到宣尘的场景,以及今天云深拉着她走进太子府的场景。
三月在卿潇面前站了良久,才捧过一盘水果,恭声道:“公主,您用些果子吧,别饿坏了身子。”
卿潇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不用了,我如今也吃不下。”
三月抿了抿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忽然响起的一阵敲门声挡了回去,她放下果盘,匆匆走过去开门。
来人是太子府的一名宫女,着装华美,面容姣好,因是在太子府当值颇久,心中不免有些傲气,所以对卿潇这个战败国和亲公主不甚尊重。
女子脚步极其随意自如的踏了进来,目光瞥了坐在床榻上的卿潇一眼,装个样子给卿潇施了一礼,傲慢道:“奴婢阿簌,见过太子妃,太子叫我过来与太子妃说一句,今夜太子在暖烟阁歇下了,太子妃好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