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洺玥坦然接受,她找了个理由:“这是为了感谢你帮我运功疗伤才做的,是我还你的,如你不开心的吃下去,我会感觉一直欠着你。”
洺玥猛然抬起眼帘,看向江徵歆,眼中好似盛满了整片烛光,又好像只有她一人身影。他知道对方说这番话是为了宽慰自己,心里一热,失了言语。
江徵歆笑着把银箸递与他:“快吃吧,我还等着你夸我呢。”
没有再说什么,洺玥接过银箸,仔细品尝面前的佳肴,每一口,他都吃得很认真,很珍惜。就像小时候在冰天雪地中饿了很多天没有吃过东西,突然捡到半个冻得发硬的饼,让他觉得如此珍贵,对于得来不易的食物激动得想要一口吞下去,却又珍惜的捧在手中舍不咬一口。
他还清晰记得吃那张饼时的感觉喉咙很痛。因为饼已被冰雪冻得坚硬如铁,所以入喉时似片片冰凌,割得喉咙生疼,就像咽下刀刃一般,没有任何食物的香气,只有满嘴血腥的味道。虽然此时的美味佳肴与那个冰冷的饼截然不同,入口是温软柔滑,但不知为何却更令他的喉咙更疼、更涩。
可即便那时被饿得很惨,冻得很惨,他都没有感到难过过,但这顿饭却让他有了难过的感觉,同时也勾起了那段鲜明的回忆
他并非是个对过去念念不忘的人,只是那段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他用尽全力去忘,却总在午夜梦回时历历重现,如再也摆脱不开的梦魇,让他时常在涔涔冷汗中猛然惊醒。
若年少时经历的只是单纯的流浪、挨饿、无家可归,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他可以轻松的挺过去,然后风淡云轻的将前尘往事一并忘却,开始新的生活,就像风雨后迎接明朗的人生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然后变得美好起来。
但是让所有一切变得悲惨无望,使他陷入痛苦的泥沼无法挣脱的是这一身无法被救赎的罪孽。
古焱教与朝廷血洗寒弦宫是因为他。父亲母亲为了保护他,一一被利刃贯穿胸膛,死在他的面前。后来他与哥哥一同被带回古焱教,挣脱了绑缚的哥哥本有机会逃出去,却为了回来救自己,惨遭杀害。三位至亲,用鲜血和生命为他铺了一条生路,寒弦宫千万人的灵魂都献祭于这条生路上,让他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支撑他到现在的,不过是复仇的信念。所以即便逃出去时伤痕累累无药医治、大雪封天饥寒交迫、追杀在后无处容身、心如死灰万念俱焚、濒临死亡毫无希望,他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活了下来。从此自己的生命再不值得被珍惜和热爱,像是金钱一样,若能换取最强大的力量,他可以随意将它们挥霍出去。于是他才会不顾性命的去练功,以致现在时日无多,生死一线。
别人对他的好,他可以坦然接受,倍加珍惜,然后以千百倍还报,可江徵歆的这份感情他却还不起,因为还不起,他才不能接受,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才会感到心痛如绞
最近坊间巷尾议论纷纷,话题围绕的都是一个人江家小姐。
“喂喂喂,听说了吗?江家小姐花了大价钱把龙栖湖给买下了,从此改名月光湖。”
“哬好家伙!那得是多大的手笔啊?”
“快别想了,说出来能吓死你。”
“喂喂喂,听说了吗?京城中百金一匹的月影纱全都断了货,听说全被江家小姐包下,我夫人买不到做衣服已经与我哭闹好几日了。”
“这有什么可闹的?宫中的都供不上,更别说你家了。”
“喂喂喂,听说了吗江家小姐”
即便外面议论的再激烈,江府内依旧平静如常。
江徵歆坐在院中,沐浴午后阳光,专注着忙于手里的东西。
云汐端着个小木托盘盈盈走来,半是娇嗔,半是无奈地道:“小姐,这下可好,全京城都知道你要搞个大动静了。”
江徵歆笑笑,没抬头:“那又如何?他们又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云汐将小托盘放在石桌上,然后把江徵歆手上的竹条抢下来:“可最后累的还不是我?手上扎出这么多口子还不是得我来给你上药?”云汐拉过江徵歆的手,把肉里的小竹刺一一挑出,然后为她涂抹好药膏,“下次这种事找云梦吧,我可是忍不住想要说你的。”
江徵歆嘻嘻笑道:“我又没让你给我上药,还不是你自己忍不住要心疼我?”
云汐白了她一眼,不想理她,可没过多久又忍不住叮嘱道:“你这两天小心点,主子听说你要干票大的,早就想来收拾你了,我们几个也快拦不住了。”
江徵歆眨着眼问:“我知道,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
“嫉妒呗。”云汐叹气道,然后又不忘补充一句,“已经嫉妒的发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