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几回话说得出口,明明自觉是好的,然则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随着天子周弘殷病体越沉,躺在床上的时间越久,问的话也越奇怪。
从太子的饮食起居,到太子今日见某位官员时说了什么,是个什么态度,陛下都要过问,过问的频率也由原来的一个月两三次,到得现在几乎隔三差五来一回。
胡奉贤站在原地,越发觉得心中发慌。
——能不能同太子透个底?
这念头一起来,就被他给按下去了。
陛下何等手段,如若给其知晓了,自己安有命在?
胡奉贤站了片刻,直到腿脚都发僵了,才赶忙往自己房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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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处胡奉贤却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后脚管勾皇城司的王得礼就进了福宁宫的大门。
王得礼约莫五十岁,干干瘦瘦的,个头也不高,小眼睛,大鼻子,此时垂手低头立在床边,同天子禀事。
“去了城西的一间酒楼,唤作清景楼的,是去看燕太祖李附的画作,据说是珍宝阁下头有人寻来的难得真迹,谁知谈到一半,在里头遇得一对兄妹,点了其中毛病出来,说是赝品,因离得有些远,跟的人没有听清,只晓得殿下回得厢房之后,不多时就回宫了,又着人去寻那两兄妹,画也没买……”
“什么兄妹?”周弘殷忽然道。
王得礼不慌不忙,回道:“是宣州宣县衙门来京城办差的吏员,姓裴,唤作裴继安,原是裴时季的侄儿,裴时清的儿子,今次进京,原是为了递交宣县公使库自印发卖的书,不知为何,还带着一个小姑娘,对外宣称是妹妹。”
周弘殷微微愣了一下,复才道:“原来是裴家的后人……裴时清好似没有女儿吧?”
王得礼道:“陛下记性好,确实如此,那裴时清只有裴继安一个儿子,那小姑娘好似姓沈,裴继安进京之后,先后递了拜帖给礼部侍郎、庆国公……”
他挨个数了一遍。
周弘殷一边听,一边把半边身子慢慢撑坐了起来,伸手打了铃,等黄门进来之后,吩咐道:“去叫秦师好过来,说我头不舒服。”
那黄门应喏之后,连忙退了出去。
王得礼立时听了下来,小心地看着周弘殷,正要问话,周弘殷却是挥了挥手,道:“你接着说。”
王得礼不敢多劝,只加快速度,把裴继安进京以来的事情简单说了。
周弘殷闭上眼睛,左手按着左边太阳穴,口中道:“那姓裴的晚辈,我记得从前还问过,你说是个机灵的,老老实实在宣县做生意做吏员,从不与旧人有往来,今次怎的变得这样快?是以为我不行了,才这般猖狂吗?”
王得礼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