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继安低头一看,上头写的乃是京中不少书铺情况,除却名字,在哪一条街上,掌柜的一般什么时间在铺子里,又怎么结算,另有开店、关店的时间,俱是清清楚楚,得这一份材料,能叫自己省掉许多时间。
他心中十分熨帖,道了谢,忽的想起一件事,忙把手边放了许久的一个荷叶小包放在桌上,道:“今日回来的时候见得边上烧鸡子的铺子没关,热腾腾才出了一批,因想着婶娘从前爱吃,念禾多半也没吃过,就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对面的沈念禾,还给她把荷叶打开了。
里头果然热气腾腾的,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嫩鸡。
沈念禾今日同郑氏走了一天路,晚上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好好吃,此时自裴继安这一处得了些消息,虽然也没有什么用处,心中却是安定了许多,此时一闻得味道,又见了那黄得诱人的嫩鸡,眼睛都放光了。
裴继安看得好笑,取了荷叶隔着帮她撕了鸡腿、鸡翅下来,因怕她嫌脏,想了想,还是没有自己把鸡腿肉扯开,又把肉托在荷叶上,先给了郑氏一份,另那一份轻轻推得过去给沈念禾,道:“快吃,凉了就有腥气了。”
沈念禾这才想了起来,道:“三哥,我们给你带了酥黄独!”
口中说着,忙去一旁也取了个荷叶包过来。
只是这一包放久了早已凉得透透的,那小香芋也又冷又硬,上头的咸蛋黄不但不香,还泛出淡淡的腥味。
沈念禾一闻就觉得不对,忙道:“我拿火热一热。”又把自己面前那一半鸡让过去,“三哥先吃罢,我一个人吃不完。”
裴继安笑道:“你先吃你的,我吃了才回来的。”
又伸手拿了那酥黄独,道:“我小时候也喜欢这个,凉了嚼起来很有芋香。”
沈念禾也没有想太多,听他说话,便也信了,老实低头吃东西。
那鸡不知怎的做的,感觉像是蒸出来,又像是拿炭略烤了一会子,味道极为出挑,若要褒奖,当得了最好的一句夸——“有鸡味”。
鸡是没长大的小鸡,一只只有不到两斤重,鸡皮又紧又脆,不软不韧,里头的肉嫩而不柴,并不肥腻,却又富有油脂,更妙的是,那肉汁还被皮肉牢牢锁死,一口下去,就顺着嘴巴滑到舌头上,又滑进肚子里,把肠胃都填得暖了。
沈念禾吃得香,裴继安也不说话,只微笑着拿余光看她,又拿筷子搛了芋头块慢慢嚼着吃。
郑氏在一旁坐着,手中鸡腿还没吃两口,已是快要笑得呛咳出声来。
等她见裴继安几乎是面不改色把那凉透的酥黄独吃得下去,那笑声更是快要憋不住。
如果不是她看着这侄儿长大,简直要被他这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给唬了!
还说什么“凉了嚼起来很有芋香”,胡诌得有模有样的——小时候这一位明明挑剔得很,回回嫌弃芋头噎嗓子,莫说凉了的,便是遇得热的也很少有肯吃的时候。
她白日间留了个心眼,特地没有拦着人另买一份带回来,谁知当真连夜都不用过,立时就能见到侄儿这大转弯。
郑氏也不多话,只做不知,口中吃着肉,一会看一眼这个,一会瞄一眼那个,只觉得虽然没有酒,那这两个来下肉,却也有滋有味的。
裴继安只稍坐了一会就回了房,临走时还特地同两人商量好了时间,又约定了地方,说好明日在那一处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