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杨大郎依然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农家小院,一个小女孩所说的那一字字一句句让他为之付出生命也不悔的话!但此刻的他却不敢回头,怕被她看见他喷薄而出的泪水,他只是握握拳,大步而去,身形挺拔如山,再也不是畏畏缩缩的了。
“欧耶,搞定!”木安可对着契纸亲了一口,挥了一下拳头,回转身来想找个人击个掌庆贺一下,不想正对上木青那近在咫尺的脸。一惊,赶紧傻笑一声,把契纸往木青手里一塞,就准备开溜。
木青却抓着她,大声的说:“你不是二丫,说,你是谁?”
木安可赶紧冲他“嘘”了一声,指了指木香睡觉的房间,拉他进了灶房,放低了声音说:“小点声,你不知道她胆儿小啊?”
木青甩开她的手,问道:“你到底是谁?我妹妹呢?你把她弄哪去了?”他好像有些怕,声音有些抖,但目光是坚定的,
木安可看着木青的眼神,看着他掩藏不住的恐惧和硬挺着的坚强,暗想:这个哥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天知道,上辈子的木安可小时候是多么羡慕有哥哥的人,他(她)们因为有了哥哥的撑腰而肆无忌惮,在他(她)们心目中哥哥们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有很多时候的吵嘴打架其实就是在“拼哥”。
也许是为了弥补幼年时的缺憾吧,后来的木安可才习惯性地让别人叫她“木二哥”。
来到这儿终于有哥了,可这哥——木安可上上下下打量着木青,太小了,太弱了,她决定,今生第一步,从改造哥开始,哦!还有一个姐。
“首先声明,”她双手环胸,靠在灶台上,两脚交叉,一副痞子样,“第一,我不是鬼狐精怪。其次,也不是我把你妹妹赶走的,而是她走了之后我才来的,所以我真不知道她去哪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木安可忽然想起那股莫名其妙出现,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恐惧感。)
她撩起额前碎发,让木青看:“这里有个疤,是有一次木金贵用石头砸的。”又歪过头扒开耳朵后面的头发,“这里有一小块没长头发,是小王氏也就是你婶子有一次连着头皮一块扯掉的。”又轻抚了一下后脑勺,“这次你知道,是脑后多了个包,现在摸着还疼……至于身上的伤么,我就不给你看了。”
她看着木青由愤怒转冷静最后变得悲伤的脸,接着说,“你妹妹能活到现在也算得上是命大了!我若不来,会怎样?不过和你那可怜的娘一样,一口薄棺,一抔黄土葬了她而已。然而我来了,最起码让她这具身体得以存活下去不是吗?”
木青怔怔地看着她,心中油煎火焚般地翻腾着,现实对于他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姐姐自己没护住被卖了,纵然找回来,可这名声……这以后还能找个好人家吗?妹妹自己更是没护住,直接就没了!
爹,娘,爷爷,我枉为男人,连自己的亲姐姐亲妹妹都护不住,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她们……他猛然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低声呜咽起来。
木安可默默的看着他,哭吧,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就好了,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