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满天,寒风凛冽,吹得城门上旌旗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云国祭天大典翻篇后的日子慢慢恢复平静,京云皇城也一片祥和。
只是人人叹道太子宋明走了前太子宋洝的老路。
祭天大典那日,国师舒春生被火烧成灰,而太子也当场被前来支援的禁卫军剿杀。
而皇帝因此事一蹶不振,自闭到山里养老去了。他将云国暂交由宰相代理监国,自此人们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
孟黄粱一手抱着扫帚拉着妁川的手不舍道:“若寻到时机,我定会去青州城寻你们的。”
“那我便等候你的佳音。我们青州城也是很不错的,若没有许浒的话……”妁川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许浒,又抬头看了一眼巍峨城门,笑道:“比这里的话,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话到这里,孟黄粱明显是听出妁川的言外之意:为何一开始自己便执意选择京云皇城而不是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多的青州城。
不远处的许浒见孟黄粱也顾不得打他了,便对着身旁的逾嶙讨教道:“你与妁川姑娘到底是怎么相处下来的,她与孟黄粱那性子简直是不相上下了。”
“妁川?”
逾嶙心中只道妁川还算好的,虽欺负他惯了,却也不是毫不讲理。
想到这不禁又瞬间觉得许浒还是太年轻,没见过更恐怖的珩杏,拍拍他的肩,道:“女人嘛,你凶点就好,再说我看许公子您也不是什么畏惧强势之人,你喜欢她便才由着她这般,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的。”
许浒笑着叹了口气,瞅了瞅一旁的孟黄粱,谁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偏偏她自己看不出来不是?
“她啊,也不知到底是真傻还是没心。”
“现下这般其实也不错。”
“确实不错。闹闹哄哄也着实有趣,这小妖精,磨人呐!”
听许浒这般说,逾嶙心中了然,随后对他拱手打趣:“那在下便提前祝你们修成正果了。”
在城门口惜别的人多,风吹得人手脚冰凉。
逾嶙见妁川与孟黄粱终于说完悄悄话过来,便识相地一手去撩车帘子一手扶她上马车。
双方行礼道别后,逾嶙便驾车离去。
余下二人立在原地目送,见孟黄粱失落地叹了口气,许浒摸摸她的头,拿过她手中的扫帚也带着她回去了。
……
马车有些颠簸,妁川觉得睡也睡不安稳,索性便撩开帘子坐了出来。
“你说舒春生没有了肉身还能活多久?”
妁川叹了一口气,抓着鼓鼓囊囊还不停闹动的异生袋,简直是没眼看,道:“也不知道他现下躲到哪里去了。”
“他肉身已毁,魂魄中灵力更是损伤得厉害,眼下也做不了什么妖,我想,他定是去寻他人的肉身灵体,这样才有机会养着,慢慢修复。”
“他去何处寻?活人肉身他定进不去,死人肉身腐烂了也无用。”
“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
妁川点点头,明白这道理,可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舒春生毕竟没有死绝,担忧道:“他若再修回了,我们这京云皇城一趟,和白走了又有何区别?”
说着便气得可劲摇着异生袋。
“行了行了,别摇了,他若是在里面吐了,这袋子就废了。”逾嶙劝着,转头又安慰道:“也不算白走一趟,起码也知道了这些事儿的前因后果,也算玩儿一趟,又结识了新友,有何不好?”
妁川晃动着腿,点点头表示也只能这样,于是把异生袋挂到腰间,偏过头看着一路黑黢黢的树影掠过。
“现下云国是竹琅父亲监国,也算是风平浪静了……我有些好奇,”逾嶙顿了顿,道:“你为何在祭天那日直接跑了,留不明兄一人……”
“他那本事你还怕他出事儿?”妁川反问着:“就算我死了,他都死不了。”
逾嶙若有所思点点头,却道:“可他还是如宋洝一样,步他的后尘,被当成剿杀了。”
“……”
妁川抿了抿嘴,心中不知说什么是好。
本她那日抱着逾嶙跑出祭坛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她灵力还未完全恢复,只能使些基础的灵法,再加之逾嶙被封住灵穴不能变回真身,更施不出灵法。
谁知道后来就听说太子被后面赶来支援的禁卫军围剿。
利剑兵刃,剑羽长枪,几乎是把人戳穿,热血扬撒,染红一片,当场死亡。
“反正我看他也不太愿意做这个什么太子殿下的,这样死了还能留下个美名传颂,多好是吧?”
见妁川呵呵直道,逾嶙虽表示赞同,却又不禁心想着,这话要是被普通凡人听见准得说他们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了。
但终究他们不是人,于他们而言,未魂飞魄散,常人所道之死终究也不是死。
“唉……”
道路幽黑,虫鸣作响,寂寥冷清。
妁川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许失落,却只道:“我们连夜赶回去,也不知怎么同珩杏姐姐交代。”
“交代?这样的结果不是挺好的?舒春生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京云皇城也平静了。本这事儿一半是抓舒春生,一半是阻止祭天,不过这两件事也不冲突。”逾嶙摇头晃脑,想着反正珩杏也不在,分析着:“起码宋洝的心愿算是了了,珩杏那家伙只要宋洝高兴了,她也伤心不到哪里去。”
“也是!”
妁川觉得这话也说得过去,转头又想,自己一开始来不就是打着珩杏的家当吗?可现下舒春生肉身成灰,魂魄又跑了,这珩杏会把她的积蓄拿出来给自己吗?毕竟自己怎么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不能白这么走一遭啊!
思量间又静下来,想着一开始来时,心中落差之感油然而生。
“那不明……”
妁川还是憋不住,不禁假装无意提到:“他怎么在祭天后便也像舒春生那样消失了,也不来寻我们……”
逾嶙皱着眉,不禁提醒她道:“你不是一开始就让人家在这事儿结束之后就自己寻个路子滚蛋吗?”
见她不答,又故意道:“怎么这会儿子又念着?你在他太子府里住了几日便舍不得了不是?”
“……”
妁川白了逾嶙一眼,想着自己确实曾经信誓旦旦对着不明各种劝退……而这一趟真的就让她安下心来,真是搞不懂自己,这会儿真让她无奈不知怎么办了。
“那你不还和人家好兄弟好兄弟的相称吗?怎么他人真走了你一点都不惋惜?不是一开始要我留下他,说什么打杂也好,看着他也好,人家不还是对你真心相待?真是没心没肺的!”
逾嶙:嗯???
“我这不都是遵循你一开始的做法吗?”逾嶙有些无奈,只道:“你曾经说我不支持你,现在我和你统一战线了,你却又道我没心没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见妁川抱着手臂气呼呼偏过头不回自己的话,逾嶙也知道她是在赌气罢了,毕竟这么些年,她的心思他从来都能看透,只道:“你那心思,这么些年,原以为你看得透。无论是谁,都不过是浮世过客罢了,长久留不住,云烟皆虚幻,你上次在阖家酒馆说的那番话,不就正是这么个道理?”
逾嶙看也不看她,驾着车继续道:“其实那番话你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给自己洗脑这般而已,因为你心中多少有落差,你不愿意因为这样就所谓郁郁寡欢了,但若是他没有走,后来又回来了,你说过的便只是空话而已,你还是不会所谓看淡不惧离别,你就是在意他的。”
“但,他不回来又有什么办法?强求不得。”
“他说他要保护我……”妁川看着树影喃喃道。
逾嶙摇摇头,只道:“我一直便也就在你身边啊。”
妁川明白,这言下之意便是他也会保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