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水,寒意入骨浸。从太极殿中回到东宫已是亥时,在这夜深人静时分只有李曙的书房里还有着点点星光在夜色中跳跃。
随着李曙推门发出的“咯吱~”声,里面两人皆停下了交谈声转而朝李曙望了过来,其中一人的脸上还带着隐约的笑意,“太子殿下来了啊!”
在李曙的视线里,一个穿着绯色圆领官袍约二十五、六的男子,约是来的匆忙的缘故,他连身上的官服也来不及换下,五官端正俊朗的他若是不说怕也是没有几人能注意到他。
李曙想,这大约是与他那双极会隐藏的眼睛有关,在他的眼里你几乎看不到属于青年所该有的意气风发,相反的,他过于安静、沉默。他上前一步朝李曙行了一个官礼,“太子殿下大安。”
李曙微笑着上前扶起他,“陆司业多礼了。”
国子司业——陆兆。
而跟在陆兆身边的少年看上去与李曙的年纪相仿,月白色的窄袖圆领袍衬得少年的身姿如青竹一般挺立。他闲步游庭地从陆兆身后渡步出来,本应是温润如玉的一张脸因他略高的鼻梁和狭窄的瑞凤眼倒是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冰冷且不易接近,不过当他勾唇微微一笑时,嘴角若隐若现的酒窝便如盛满了太液池的春水一样醉人。
“太子殿下大安!”与陆兆中规中矩的问安不同,少年人似乎与李曙相熟,说话间的语气极为熟稔。
李曙唇角微勾,在想到什么后压了下去,只是言语行动间的闲适是骗不了别人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李曙问。
李曙知道自己这话算是明知故问了,因为就是自己让他将陆兆领到东宫中的。果不其然就听见少年人说,“特地给你将陆兆送过来,行了吧!”
李曙装作听不懂他口中的调侃,转头问陆兆,“陆司业,需要我为你引见下吗?”
陆兆摇头笑笑,神色间有些尴尬,“呃,这倒不必劳烦太子殿下了,温家小郎……呃,很是健谈。”
李曙听了掩唇“噗嗤~”一笑,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温廷玉,而话中的主角却是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抬头冲他们一笑。
“……”
李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对陆兆说,“陆司业坐。”
等到人坐下后李曙呡了口放置在一旁的茶水,支起手来看向陆兆,“恭喜陆司业得偿所愿。”
话音落下,陆兆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曙,就连放在腿上的双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臣,谢过太子殿下大恩!同时我也想问太子殿下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听到李曙这么说,犹豫良久的陆兆抬头一字一句问,“臣实在不知臣哪一点能让太子殿下高看?”
陆兆这么问,李曙放下茶盏思考半晌后才将目光投向眼前的男人。
陆兆是安庆七年间的榜眼,当时的他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大理正,但好歹升迁有望,能够进入大成的朝堂中心,不像现在明着是为了周贵妃一事补偿他升从四品,却是将他给隔离了朝堂。
因为知道自己的存在无论是于周贵妃还是安庆帝来说都是喉中之刺,所以从那以后的陆兆步步小心、处处留意,就怕行差踏错一步招致万劫不复。
李曙说,“江淮的土地兼并一案想必玉郎也与你说了,”陆兆点点头就听见李曙继续说,“那你也应该晓得我选你的原因了。”
“你是绝不可能与周家搅和在一起的!”温延玉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陆兆一下子沉默了。
“……”陆兆低敛着眼眸,不断上下的喉结昭示了主人不安的情绪,他开开启启着嘴唇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就是与周家这层难堪的关系导致了他的仕途不顺、人身受辱。
而现在这个难得一见的机会却是因为……这段难堪的关系!
看陆兆这副样子,李曙知道这话算是说到了他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