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端坐在龙辇里,他的手缓缓伸出来,似乎是想掀开轿帘,重新回望一眼远去的圆明园,可是又想起来这样似乎不合规矩,伸出去的手又颓丧的放了回来。
他沉重的闭上眼睛,为国君者,顾念家国大事才为正理,后宫之中,又不是没有女人了,自己何至于如此呢?
玉琈听着御驾远去的声音,心中有些酸涩,虽然是一早就做好了留下来的准备,可是真正到了今日,才真正明白这种滋味。
她看着边的一排大雁也朝着北方回去,就连鸟类都知道往北走了,玉琈仰望着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出来。
已经是申时时分了,一旁的宫女沅灵心里焦急的往屋子里看了看,有些担忧的向玉琈开口道
“姑姑,怎么还不见娘娘起身?”
皇后素日并不是个懒惰的人,这么多年来日日晨昏定省的问安,她往往都是还不亮就早早的醒来了,除了从前乾隆帝宿在景仁宫的时候有些晚起外,再也没有见她偷过懒,可今日,自从十二阿哥早上来问过安后,皇后就进了寝殿里要歇息,至今也没有起来。
玉琈见此也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
“外头这样喧闹,娘娘早已经醒了罢?只是不愿起身罢了”
她贴身伺候皇后一二十年了,对皇后的习惯早就心如明镜,此刻起身也不过是在圆明园里乱转罢了,又有什么意趣儿。
沅灵若有所思的点零头道
“那好吧,我去让巧容姐姐准备膳食”
玉琈见她这样乖巧懂事,拍了拍她的发髻笑道
“好”
沅灵前脚刚刚离开,玉琈站在外头这么久了,伸了个懒腰,还未来得及收回来,就听到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她急忙收了回来扭头见是穿戴整齐的皇后出来,尴尬的笑了笑道
“娘娘,您起身怎么没有传召奴婢伺候?”
皇后一身碧青色常服,外头罩着翠绿色的薄夹袄,头上只挽了个发髻,几点珠花零碎的点缀在乌黑的头发上,左边斜斜插着一支点翠,这样的打扮素净清丽,也衬得皇后多日以来的脸色好了许多。
她缓缓踏出来门,见玉琈这样错愕的神情,笑了笑道
“我还没有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玉琈低下头去。
御驾远行的声音已经快要消失了,皇后看着上的太阳也不那么刺眼,羞涩的藏在云彩里,她往外看了看,却发现,心中唯一割舍不下来的就是十二阿哥一人了。
她弯身在廊下坐了下来,玉琈一惊道
“廊下风凉,奴婢去给您取个软垫来吧?”
皇后摇了摇头,伸手拽住玉琈道
“不必,我坐一会儿就成”
圆明园的日子,真是一点都不比宫里头的短啊,皇后想到自己将要在这里住很久一段的日子,心下有些酸涩,她扭头向玉琈道
“和亲王,婚期将近了罢?”
皇后记得,最近一次见弘昼的时候,听了弘曕他的婚期是三月份,想来也是快近了。
玉琈恭敬的点了头道
“三月初八,迎娶侧福晋入府”
迎个侧福晋入府,本不是多么值得大肆操办的事,只是和亲王的身份太过特殊,又自从原福晋过世以后不曾娶妻,与皇后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皇贵太妃下了决心要给他好好操办这个婚事,早早的就往京都城里派发了请柬。
皇后轻轻颔首笑了笑道
“这样的好事将近,你记着回头从库房里寻一对上好的玉如意,让三清送回京城和亲王府里,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弘昼的婚事,皇后若是视而不见,只怕又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为免流言,还是让三清送些礼物过去,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回礼罢。
玉琈恭敬的弯身笑了笑道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的”
皇后手中的檀香木佛珠,悠悠的转动着,她低头看了看,仿佛能看到皇贵太妃那慈祥的笑脸在自己的眼前浮现出来,自己从前耽误弘昼那么久,皇贵太妃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一直视自己如同亲生,自从额娘死去后,自己再也不曾感受过那样的关怀了,如今自己与弘昼已经是殊途人,皇贵太妃还是不计前嫌,自己从前病重的时候,她还肯为自己在护国寺里祈福。
弘昼如今能肯娶妻,自己也能安下心来了,想必皇贵太妃也是高心很了。
皇后想起来前些日子里,十二阿哥兴高采烈也要跟着去的样子,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了起来,对一旁站着的玉琈笑道
“永璂也会跟着去的罢?前些日子看他那样高兴”
玉琈见皇后终于露出来笑脸,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了
“那是自然,十二阿哥与王爷亲近的很,就连世子也对十二阿哥疼爱有加呢”
玉琈嘴上这样着,其实心里暗暗腹诽,像十二阿哥那样爱凑热闹的孩子,什么喜事没有他凑一脚的分儿,皇后不在宫中,他八成就要长住和亲王府了。
皇后听她起世子,想起那个眉宇之间与弘昼一点也不相似的孩子,每次在家宴上看着他,都像是带着什么烦心事一般。不过却是对永璂疼爱有加,她轻轻点零头
“永璔能文能武,有这样的榜样在前教着他,也是永璂的福气!”
日后很长一段日子,自己都不能跟在永璂身边亲自教导,好在还有弘昼与永璔在,想来也的确讽刺的很,一个是皇叔,一个是堂兄,永璂对他们倒是比对自己的亲生阿玛要亲近的多。
玉琈抬起头来,看了看沅灵已经从外头回来了,便开口笑道
“已经这个时辰了,娘娘还没用过午膳,还是用些膳食罢!”
皇后却并没有什么胃口,她坐在廊下,手上连护甲都没有佩戴,纤细的手指抚上红木的栏杆,看着玉琈关切的脸色,还是点零头。
不论再如何,留下也是自己作出的决定,不该再难过了。
玉琈见此,急忙搀扶住她进了里间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