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来伺候他多年,此刻自然明白传了轿撵去往何处,匆匆忙忙的点了头道
“是!奴才遵旨”
就站起来身子向外头去,连地上的拂尘都忘了捡起来了。
乾隆帝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再看了看地上的拂尘,无奈的踢了一脚哼道
“自作聪明!”
他今日贸然迁怒伊贵人,也不是一点缘由没有的,今日是皇后的生辰,伊贵人眉宇之间还有身姿舞段,与昔年的淑嘉皇贵妃那样相似,这让自己心中不由得想起来金乐珠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先后殡的龙舟上,自己因为金乐珠的挑拨,杖责了如今的皇后,自己的五公主因何而去,一幕幕在脑中接连浮现,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了。
轿撵已经备好了,乾隆帝磨磨蹭蹭的,早春的晚风还凉着,他披上了披风,看了看外头的月色正好,深呼吸了一口气,踏上了去平湖秋月的轿撵。
一路上地方越走越偏僻,他疲惫了一整日,在轿撵上被颠簸的昏昏欲睡,直到一处亮光在自己眼前出现,这才反应过来是到了平湖秋月。
自己仿佛很少来这里,年少的时候皇阿玛让自己在圆明园读书习武,一待就是三四年,直到了成年后才回了紫禁城,对这里熟悉而又陌生的很,偌大的宫殿灯火通明,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因着平湖秋月距离勤政殿太远,乾隆帝的决定又仓促的很,先前也未曾派人来这里通报一声,乾隆帝的轿撵在平湖秋月的殿门前落下。
吴书来弯身道
“万岁爷,到了”
乾隆帝这才恢复了意识过来,他看着平湖秋月的楼阁,不知怎的,堂堂大清的子,此刻居然有些畏缩了起来,他甩下脑子里这非一般的念头,俯身下了轿撵。
吴书来尖利通传的声音在殿阁前头响起来
“皇上驾到!”
乾隆帝整了整胸前的斗篷系带,他轻轻一解开,斗篷滑落了下来,吴书来站在他身后亲自接住了,众人便朝着里头走去,却不见皇后出门来迎接,守在殿外的是皇后身旁的宫女巧容。
她是个极其灵巧的丫头,见皇上终于肯来了这里,虽然惊讶,也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反应了过来,急忙俯下身子笑意盈盈的行了礼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这人生的精灵,话也十分清甜,乾隆帝徘徊不定的心情见了她这样热络,仿佛皇后也在笑脸相迎一般,满意的颔首道
“平身吧,皇后呢?”
巧容笑了笑道
“娘娘在寝殿沐浴!”
这样的话出口,众人脸上的神色捉摸不定,吴书来犹豫了一霎那,还是决定不随着乾隆帝进去了,他恭敬的守在令阁外头。
乾隆帝脚步顿了一顿,还是抬起脚来朝着里间走去!
皇后正泡在药浴桶里,满木桶的药香气,仿佛要将她给浸染了,她却捂着鼻子,似乎十分难受。
这是常明研磨的药方,用来熬了热水后给妇人泡澡,也可祛除皇后产后落下来的许多毛病,玉琈手执着一块软巾子,给皇后擦拭着脖颈,见她捂着鼻子,无奈的笑晾
“奴婢闻着这药香的味道十分好闻呢,怎么娘娘这样难受?”
皇后睁开眼睛,恼怒的瞪了她一眼道
“你倒是日日喝着这样的药试试?”
能有多好闻的味道,自己日日像是被泡在药罐子里一样,常明从前还自诩是什么神医,如今也只是会开些苦方子罢了,整日的折磨人。
皇后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白皙的皮肤泡在漆黑的药桶中,像是自己也被熬成了一味中药一样,烦闷的催促道
“手脚快些吧!”
玉琈神色认真了起来,她细细的给皇后的肩头也淋上了水,一字一句道
“这怎么能行?常太医了,要足足泡够半个时辰才好,娘娘进来还没有一柱香的时候呢”
皇后彻底的绝望了,她便也不再挣扎,任由玉琈摆弄。
耳边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来,只见是宫女沅灵进来了,她急匆匆的来到自己的身边,俯身道
“皇后娘娘,万岁爷,万岁爷来了!”
沅灵年纪还,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是吓坏了,不明白乾隆好端赌怎么来了平湖秋月,害怕他还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与皇后置气,便匆匆忙忙的来这里禀报了。
玉琈闻言也是一惊,她低头看着皇后,见皇后面色淡然带着些错愕,片刻后便也收起神色道
“你先出去伺候罢”
沅灵看了看,只好无奈的告了退出去伺候。
玉琈这次也不多什么了,她取过一旁的巾子递给皇后,恭敬道
“请皇后娘娘起身!”
皇后这才回神,方才还催促着快些的人,如今却恨不得再多在这里头待一会儿。
她缓缓从木桶里站起身来,屏风上映出来她的曲线美妙,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调养,身子早就好了许多,如今也与从前恢复的一般无二了。
玉琈拿起来棉巾,缓缓的给皇后擦拭了后,又抹上了香膏,也好驱散些整身的药味,她又拿起一旁架子上的丝绸镂花云面衣,给皇后穿上,一切收拾完毕后,又取过一块崭新的棉巾给皇后擦拭了湿润的头发,长长的头发及腰,皇后的神色却如同身后的头发一样乌黑,再也没了方才与玉琈一同调笑的心情,一言不发。
乾隆帝已经在皇后的寝殿里候着,他坐在软塌上,手指紧紧的捏着,显然是十分紧张,一旁的宫女沅灵奉上一盏茶水来,他也只是淡淡的品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他双眼环视着皇后的寝殿,好像是,自从自己将皇后安置到了这里后,一次还没有来过,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自己却一直没有来过这里,平湖秋月的寝殿里陈设布置,与紫禁城里的景仁宫寝殿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旁的供桌上放着一樽观音像,还是送子观音,自己从前顾念皇后有孕的时候亲自命吴书来送来这里的。
床榻上一床锦被凌乱,显然是皇后方才还在上头坐着,而自己坐着的罗汉床,桌案上一碟吃剩下的点心,还有半盏茶水,里头还隐隐的飘着红枣与枸杞,想来是皇后调养身子,连茶水也不敢喝从前的茶叶了,自己的手边,却是一本掀开了一半的吴越春秋,乾隆帝诧异的拿起来,好端赌怎么看起来这样的书了?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里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皇后穿戴整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