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很随便似的当着阿尔贝特的面,圣诞夜之前维特不会来了。为了把几件公事办完,他骑马到邻处的一位官员那里去了,而且必须在那里过夜。
她一个人枯坐家中,弟弟妹妹一个也不在身边。她任凭自己的思想围绕着他们之间的关系静静地遨游。她看到,自己现在已经与丈夫永远结合在一起了。她了解他的爱和忠诚,她也真心实意地爱慕他。他的稳重和他的可靠,好像是上所赐,让一位贤淑的女子借此建造自己的终生幸福。她感到,他永远是她和她的弟弟妹妹们的依靠。另一方面,她觉得维特也十分宝贵,自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刻起,二人就意气相投,与他长时期的交往以及那些共同的经历都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所感到和想到的一切有趣的东西,她都习惯于同他分享。他的离去将在她的整个心上撕开一个永远无法补上的缺口。噢,她要是能在顷刻之间把他变成她的兄弟,她将多么幸福啊!假如她能促成他与她的一个女友结婚,她就可以指望,他跟阿尔贝特的友谊完全恢复如初!
她依次把她的女友想了一遍,发现哪个女友都有缺点,没有一个配得上他。
这样反反复复地考虑之后,她虽不肯承认,却深深地感到,她心里暗暗地由衷地希望把他留给自己,同时又对自己,不能也不许把他留给自己。她的纯洁、美丽的心平时那么轻松,那么善于自解,现在也感到了忧郁的重压,幸福的希望已不复存在。她的内心无比压抑,一团愁云飘浮在她眼前。
已经六点半了。这时,她听到维特走上楼来,她立刻辨出他的脚步声和他探问她的话声。维特到来时她的心跳动得这么剧烈,这还是第一次。她心想,真该叫仆人告诉他,她不在。他一走进房间,她就激愤而慌乱地冲他喊道:“您没遵守诺言!”
他答道:“我什么也没有答应过呀。”
“那您至少也该满足我的请求呀,”她,“我请求过您要考虑我们俩的安宁。”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是就派人去邀几个女友来,以免跟维特单独待在一起。他把借走的几本书放下后,又问还有什么别的书。而绿蒂,则一会儿希望女友快来,一会儿希望女友不来。女仆返回,带来消息,两位都来不了,请她原谅。
她想让女仆到隔壁房间去做自己的活,但随即又改变了主意。维特在房间里踱步,她则走到钢琴前,弹起步舞曲,但总也弹不流畅。维特已在那个老式沙发上他习惯坐的位置坐下了,绿蒂克制着自己,镇定自若地坐在维特身边。
“您没带来什么东西可以读一读吗?”
他什么也没有带来。
“在我的那个抽屉里,”她,“放着您翻译的几首莪相的诗,我还没有读呢,因为我总希望听您自己读。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心情。”
他会心地一笑,走过去取来诗稿。当他把诗稿拿在手里时,不禁打了个寒战。一见这些诗歌,他便泪水盈眶了。他坐下来,读道:
”
读到这里,云起已然泪湿满面。
且,她有些猜到后面的内容了。
她捧着书盖住脸,让泪滴不暴露在日光下,一个人悄悄地,悄悄地,心抽泣着。
单薄而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毛茸茸的脑袋也把书顶得一拱一拱。
正被借着上厕所跑来看她的封殇看个正着。
他本来就走得急切,此时看着这一幕,手心直接拽成拳,差点没忍住砸在窗台上。
却还是不敢打扰她。
只是,心,揪成一团。
他比云起,还要更心痛。
也更心疼她。
他好想走进去一把抱住她,想把肩膀借给她,想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安慰。
他握成拳的手一紧一松,又松,又紧。
最终没忍住,一把上前连着书盖住云起的脑袋,抱在怀里。
他不甚宽厚的怀里,却刚好容纳一个她。
他伸手把她眼睛上的书撤掉,用手轻轻蒙住她的眸子。
更加凑近,让云起的背紧贴他温热的胸膛。
他的脑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用那仿佛能柔出水的声音,轻轻哄她道:“别哭。”
声音是他本音的清润,再加上他特意放柔,云起那恸哭的情绪仿佛霎时平缓下来。
耳尖更是红得滴血。
云起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背后温热的身躯,即便单薄,却在此刻,奇异地使人安心。
像是时候不心受伤,被爸爸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的触福
即便她很害怕跟男生接触,即便是第一次跟男生如此亲密接触,即便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生抱在怀里。
但神奇的是,云起润湿的眸,睫羽轻轻颤动,可她却不想睁开。
她想她可能是在做梦。
她不想睁开。
背后那极具安抚性的温热胸膛,和耳畔那柔情似水的轻哄声,以及笼罩鼻息的淡淡莲花香。
都奇异地,想让她留恋。
心生留恋。
第一次,心间似乎有一股暖流潺潺流淌,以她看得见的模样,在感官中肆意放大。
都,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会被无限延伸。
此刻,她的嗅觉、听觉和感觉,似乎如蜗牛的触角般,轻轻触碰,自然弹放。
她的身子,奇异地在慢慢放松。
直至软软圈在他的怀里。
可眼睛,她还是一直禁闭着。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不要醒来,让我多感受一下这个温暖的怀抱吧。
许是是他的声音,许是知道是他,许是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又许是昨晚看书太累……
她听着他快速跳动,明显不规律的心跳声,却不自禁悄悄闭上了眼。
睫羽颤动,平缓。
颤动,平缓。
再颤动,平缓。
平缓。
许久不再见她动作,他一听,居然听到了她平缓的呼吸声。
他又再抱了她一会,看了看时间,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轻轻将她放在了一旁的办公椅上。
清丽的脑袋心安置好,仔细瞧着,也还有几缕泪痕。
淡淡遗留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是浅浅清痕。
格外惹人注目。
他十分怜爱地用指腹缓缓拭去,目光不住地停留在她恬静的面容上。
纤白的手指不住从眼睛往下,直至抚摸到樱红的秀唇。
水蜜桃般可口,使他唇角不禁有些干裂。
舌头轻舔,却似乎不解渴。
鬼使神差,他低下了头。
唇角相触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惊慌了神,不敢再看云起,急忙冲出了办公室。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个似是落荒而逃。
狼狈得不校
踉跄前行间,他忍不住轻舐唇角,好似还能感觉到那轻微的草莓香。
如他所想的清甜。
恍神中,他才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
面容不禁有些皲裂。
自己,这、是,对云起……耍了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