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殊手握着冰冷的铁闸,平复了一下情绪。说:
“父王,东城我们不去了,放了麟姐姐。”
“放放放。”荣王宠溺地说:“现在就放。”
荣王示意看守的人打开门。
“我现在就让人去郑国公府,通知他们来领人,这事是误会,什么都没有。”荣王小心地说。
李麟看着荣王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
“回去吧?”荣王对元殊说。
“不,我要看着麟姐姐走出去。”元殊说。
荣王给李麟一个眼色,李麟及时反应过来:“没事,我哥一会儿就到,这离我家很近的。”
荣王慈爱地拍拍元殊:“这里太冷,先回去。”
元殊许久才缓缓站起身,跟着父王走了出去。
李麟看着两人的背影,怎么荣王对儿子的态度如此顺从。
路上。
元殊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荣王虽腿脚不便却也不坐步撵,走在儿子身旁,越看越觉得他脸色不对,低声对旁人说:“快进宫去请温太医,快!”
元殊的脚步突然停住:“麟姐姐回家,郑国公会为难她么?”
“不会,父王已经差人传话,让他们善待李麟,如果他们敢怠慢,父王会重重地罚他们。”
荣王又接着说道:“你不是想去东城么?等雪化了我派人亲自送你们去。”
元殊没有说话,脚踩在雪地里静静走着。
荣王府内。
元殊坐在自己房间的榻上发呆。面前的香炉袅袅生烟。
一位提着药箱的人走进房来。
“温太医?”元殊发现是他。问:
“你来做什么?”
温太医笑笑:“我听闻殿下身体不适,来把把脉。”
“我没病。”元殊冷冷说。
“我知道,只是听说殿下在雪中呆了几个时辰,我来看看有没有受寒。”
说完,谨慎地给他把把脉。
这位温太医在宫中多年,他擅长的不是妇科,也不是儿科,是精神科。
出来后温太医对荣王放心地摆了摆手,荣王大大松了一口气,紧张地擦擦额头上的汗:“刚才吓死我了。”
温太医拿出毛笔,说:“保险起见,我开些凝神的方子让他吃几天,以防万一。”
“对对对。”
荣王赞同说道:“刚才老内侍说元殊做梦乱喊,怕是发病的前兆。”
说起来,荣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儿子。
因为元殊有一个外人只极少知道的隐疾,就是狂躁。
这个病发起来毫无预兆,可能下一秒就是癫狂的状态.
荣王叹口气。
当年要不是一时冲动,他也不会留下阴影。
原来,多年前元殊尚在幼年,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伴读,名叫木艺,两人时常玩在一起。
木艺虽然出身贫寒,主意却极其多,经常带着元殊做出人意料的事。那些寻常人家看起来快乐的童年游戏,放在元殊身上就显得充满了危险。元殊屡屡受伤,不是手便是脚,两人还一块儿养了条狗叫小黑。
后来有一次,木艺把元殊领到了树林里捉迷藏,好几天没走出来。荣王派大内侍卫搜寻两天才找到。
皇帝为此事大发雷霆,当即下令要处死木艺。
无奈元殊哭闹求情。于是荣王骗元殊去看花展,秘密在院中丈刑了木艺。没想到那天元殊破天荒提早回来,看到了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木艺,还有那条叫小黑的狗被一起丈毙。
元殊看着他们僵硬着被抬了出去。
荣王本以为,没有木艺捣乱终于可以消停了,却没想到带来了更严重的后果。
那两年,王府的东西被砸了一个遍。
狂躁的元殊成了王府的噩梦。喜怒无常,毫无顾忌。
在外人看起来沉默寡言的的元殊,不知道会在怎样的时刻突然爆发。
皇帝为此事也头疼,派人遍访名医治病,吃了无数药,请了不少人,甚至还让天师做法,结果都不如人意。
荣王已经听烦了那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这些年,大概随着年纪增长元殊逐渐放下了心结,竟然也自愈了。
不过刚才老内侍的禀告实在吓人。说他在梦中叫出了木艺的名字。
荣王亲自端着药走到元殊面前:“温太医说你体内有寒气,喝它祛袪寒吧。”
元殊看一眼那药,冷静地说:“父王,我没病。”
荣王把药放在桌子上,慈爱地拍拍他的背:“是父王不好。”
元殊看着案上被自己弄乱的书卷,喃喃说道:“我知道所有人都怕我。”
他说:“从小到大,我要去什么地方他们都会劝我别去,要吃什么东西他们会提前吃一口,我一直活在别人画好的笼子里,就因为我的身体里流着不一样的血液,注定我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全都是掩饰过的。
那些表面上为我安危着想忠心耿耿的人,实际是怕自己受到惩罚。”
那天,他在雪地里等了李麟两个时辰,他一直都不觉得冷,因为难得有一个人肯相信他,不用顾忌自己的身份。
元殊原本止住的泪水突然流了出来。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愿意和我玩。”
“是误会是误会,这都是父王的错!”荣王搂住他肩膀叹口气:“儿子啊,谁让我们生在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