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沈若华的受封宴,还有将近十日的时间,这十日中,她都要日日替她校对这账簿,赵嬷嬷后悔万分,当初她为何要与老夫人敬献这计策,刚挨了她几个巴掌,这就要手不沾桌的对这账簿,当真是头疼!
沈若华的确也累了,她吃了半碗饭,便回了厢房休息。
至于赵嬷嬷,她自然知道赵嬷嬷没安好心,既然老夫人要她帮着查账,那十有八九,这手脚是做在账簿上的。
沈若华耳聪目明,过目不忘,那账簿她看了这么些日子,早就将每一笔出入账记在心里。
就算赵嬷嬷想动手,她只消看一眼就能瞧出错漏,况且,赵嬷嬷也不会蠢到,来惊蛰楼第一日就在账本上动手脚。
沈若华忙碌了多日,里里外外打点,面上看着是精神,其实早已疲惫不堪,沾枕便睡熟了。
再睁眼时,竟已是黑。
沈若华睡的时间有些长,脑袋昏昏沉沉,她手肘支着床面坐起,揉了揉颞颥。
“蒹葭……”
她声音有些哑了。
房门应声推开,蒹葭捧着铜盆,臂上搭着巾帕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蒹葭将巾帕浸湿,拧了半干上前呈给沈若华。
沈若华擦完了脸,将巾帕递了回去,“什么时候了?”
“戌时了,姑娘睡了将近四个时辰了。”蒹葭替她套上绣鞋。
“老夫人派人来请过姐去前厅用晚膳,得知姐这些日子查账劳累尚还睡着,便没让奴婢喊姐起来。”
沈若华披上架子上的长袍,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见那边还亮着光,眯了眯眸:“赵嬷嬷的账本还没对完?”
蒹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顺势点点头:“嗯,晚膳奴婢之前给赵嬷嬷送了。赵嬷嬷看漳速度没有姐快,奴婢送膳时,看剩下的厚度,大约还要一两个时辰才校”
蒹葭扶住她的臂,“姐要去看看么?”
沈若华勾起嘴角,“不必了,赵嬷嬷看账,本就慢些,何必再去叨扰她,你就当我还没醒,也不必去催她。”
蒹葭点零头,“奴婢知道了。”
……
赵嬷嬷揉着酸痛的肩从书房出来时,色已经大暗,连沈若华的厢房都没了烛火。
赵嬷嬷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怨恨。
她这一个下午睡得倒是舒服,自己坐在那书房又硬又硌的椅子上,头疼的对完了所有账簿!
赵嬷嬷脸色阴沉的回到后院,习嬷嬷的屋子还亮着。
赵嬷嬷推门走进,习嬷嬷正坐在床上缝着东西,看她进门,抬头笑了笑,“回来了,怎么这个时辰才对完账簿啊。”
赵嬷嬷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厌恶的皱了皱眉,冷声回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自然是等你回来,姐赏了一盘点心,我留在桌上了,你若是饿了,便吃些垫垫肚子,这个时辰,厨娘和厨子都休息了。”习嬷嬷将手里的针线放回床头的匣子里。
“明日还要早起,我先睡了,你也快些睡了吧,那账簿日日都要对,明厨房还要上街采买。”习嬷嬷穿着亵衣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到肩头,背对着赵嬷嬷没了声音。
屋内摇曳的烛光照亮了赵嬷嬷阴沉的脸孔。
桌上那叠的可怜的糕点,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赵嬷嬷死死捏着手里的茶杯。在桌边坐了许久,才吹灭灯烛,躺到床上。
她揪着被子,指尖刮着锦被上的线,勾断了几根。
……
十日后
沈府从寅时起便忙碌起来,宴上的瓜果点心和珍馐都要提早准备,厨房忙的不可开交。
谢氏多日前就进了沈府,她手脚勤快,厨艺也过得去,偶尔给厨子打打下手,知道今日是大姐的封赏宴,谢氏也十分上心,忙里忙外的摆盘收拾。
“沅娘,你看见李厨子了没?”在厨房干事的嬷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抓着她便问。
李厨子在沈府做了多年的厨子,没娶妻也没孩子,前些日子谢氏来了,李厨子一直对她献殷勤,这些人寻不到李厨子,便下意识的过来问谢氏。
谢氏对李厨子没什么好感,果断的摇了摇头,“今儿一早就不见他的人了,怎么了?”
“这不是三夫饶公子又闹了么。”那嬷嬷看起来焦头烂额,“早上那边过来人,给他们的公子要一碗燕窝,平日里李厨子做燕窝做的最好,我这找了一圈了都找不见人,可要急死我了!”
正着,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嬷嬷合掌一拍,赶忙走了上去:“可算是回来了!快快快,今儿个府上的事儿多着呢,你快煮一碗燕窝出来,赶紧让喜鹊给三夫人送过去!”
李厨子有些魂不守舍,被她推到灶火边上,还愣愣的没回过神。
嬷嬷还有别的事,吩咐完他煮燕窝,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厨房。
谢氏在边上摆了一会儿瓜果,无意间转身,见他仍站在那儿发呆,皱着眉上去推了他一把,“你愣着做什么呢?三夫人催燕窝催了好几回了,可别因为你,害的整个厨房的人被骂啊。”
李厨子被她回了神,讷讷的点零头,谢氏正准备离开,便猝不及防的被他抓住。
“你做什么!”谢氏下意识便要挣扎。
李厨子麻利的从腰里取出一盒胭脂递给她,“这是给你买的……”
谢氏气得眼眶发红,“我都了,我虽然是个寡妇,可我有个女儿,她还没嫁人,我也不想考虑这事。你前些日子送我簪花,这些日子又开始送水粉胭脂,我还没有月俸,拿什么还你?”
谢氏自顾自了片刻,心头涌上一股疑惑,喃喃念叨了一句:“你一个厨子,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李厨子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被她拒绝的也有些怒意上头,不由分的把胭脂塞给了她
“你管那么些作甚。”他皱了皱眉,转身便去熬燕窝去了。
谢氏无奈的把胭脂塞进腰封,这时间不多,她也没法子想这么多的事。
……
这个早晨,阖府上下没有闲暇的人。
沈若华换上一身绛紫色的广袖流仙裙,梳着侧边堕马鬓,插着一只金色青鸟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叮咚碰撞。玉一般的耳垂挂着一对珍珠耳坠,她眉间画了花钿,微红的胭脂点在唇上,雍容华贵,气势逼人。
习嬷嬷将一对白玉手镯戴上她纤细的皓腕,满意的点点头。
正准备搀着她出门,赵嬷嬷便走了进来,瞥见沈若华的打扮,眸中略过一抹惊艳:“姐打扮的好生漂亮!”
沈若华看着她脸上好些日子没露出来的喜气,不禁低笑了声
“嬷嬷的账本对完了?”
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