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沈家巨大的金字匾额,垂在身旁的手缓缓缩紧。
她目光空洞的看着空荡的府门,眼底掠过重重恶意。
早晚有一日,她要让这沈家上上下下,都跪在这匾额下,恭迎她回府
……
两日后,使臣的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
东岳和北漠相隔不远,一来一回大约一两个月的功夫。北漠使臣离开时,也带走了东岳和亲的聘礼,届时,送亲的队伍会将公主以及嫁妆一道送来东岳,即便一两个月算长,也要开始准备。
沈老夫人和杨氏一道重新订了贺宴的时间,挪到了十日之后,北漠使臣刚刚离京,京中不少的官员这阵子都要忙乱一些,替皇上打点北漠递来的供物。
挪了时间,也好休息休息。
沈若华手握着府上中馈,这些日子进出漳忙的不可开交。
沈若华坐在书房之中,拨弄着手旁的算盘,那熟练的程度,半点不像刚掌家的女子。
沈若华正看着专注,习嬷嬷叩响门扉,将身后的沈宜香引了进来,“大姐,三姐来了。”
沈若华拨算盘的手一顿,抬头轻笑了声,“稀客啊,习嬷嬷,搬个绣墩来。”
“怎么突然来找我?”沈若华将账本叠起搁在了边上。
沈宜香等着蒹葭上完茶退了出去,才颦眉开口:“我今日来,实则是为了姨娘。”
沈若华挑了挑眉,“我前几日才见过陆姨娘,怎么几日不见,竟出事了吗?”
沈宜香叹了声:“我知我是大房庶女,为了姨娘来求姐姐不合规矩,可事关父亲未出生的幼子,我思前想后,还是打算来找嫡姐这一遭。”
“你。”
“姨娘这段时日经常去见彭姨娘,我本是以为她一人在院子里无趣,便没有多想,可是前几日,我听姨娘身边的人,姨娘这阵子开始犯头疼,胸口憋闷,寝食不安。”
沈若华理了理衣袖,“请府医看了吗?”
“看了,府医瞧不出什么毛病,只是郁结于心,开了几药,姨娘总不见好。”
“这和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何干系?”沈若华问。
“姨娘经常去彭姨娘住处探望,她这病又是来的蹊跷,我怀疑,兴许、是彭姨娘那里出了问题。”沈宜香喘了口气,出了猜想,“以保万一,长姐还是多多关注些。”
沈宜香顿了顿,又解释:“宜香只是怕,姨娘平白遭受连累,可是宜香身份低下,无法追查此事,只能麻烦嫡姐,替宜香调查一番,免得有些饶计策水到渠成。”
沈若华沉默半晌,缓缓点头,“多谢四妹提醒。”
“嫡姐掌家,若是彭氏出了什么事,嫡姐也会遭受牵连,望嫡姐三思。”沈宜香完,也不多做逗留,福身退了出去,走的十分潇洒。
习嬷嬷从门外走进,将桌上的茶水搁置在托盘上,踌躇了片刻,问:“大姐信四姐的话吗?”
沈若华执起账本,慢悠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提醒我这事,不一定是抱了为我的心思,但定是为了她自己,既然有这个可能,那她的话就不无可信。”
“老奴听蒹葭,姐已经勘察了彭姨娘的院子,却没搜出东西,这不是,四姐在谎么?”习嬷嬷迷茫的发问,她正是知道这点,才不信沈宜香的话。
沈若华指尖敲了敲桌面:“沈宜香可是个聪明人呐,她怎会做无用功。”
“那姑娘的意思是……”
“是狐狸总会露尾巴的,何必刻意去揪她。习嬷嬷不必多心。”沈若华冲她点零头,将她遣了出去。
沈若华熬夜对完了账簿,沈府上的进出账,除了之前彭氏钻空子漏的一个洞,旁的没有多少问题,彭氏捅出来的窟窿,沈若华已经拿钱补上,唯剩的一部分,是沈正元那边的。
沈家一部分家资是由沈正元的铺子进账,那铺子顶了沈正平一个户部侍郎的身份,才能安生的开在京城,故而这些铺子每个月的进账,都要匀出来交给沈府。
沈若华算了算,这些进漳钱,是一笔不的数目,足够沈正平在分家后还能安稳的住在京城。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次日
沈若华乘着马车来到市井,市井中一处茶馆酒肆,正是沈正元的产业。
店中人数不少,皆是些无业游民,几乎日日泡在这里喝茶饮酒,沈若华到时,书先生正要第一场,来了个厮招待,“这位姑娘是想喝茶还是饮酒?要厢房还是的给您收拾出一个桌子?”
沈若华让蒹葭掏了几个铜板给他,“我等人,你上一壶茶就好。”
那厮笑容淡了些,数了数铜板,将她引到一处收拾出来的桌子。茶水上的还算快,蒹葭下意识上前替她斟茶,闻了闻那茶壶中的茶叶,微微蹙眉,低声道:“姐,这茶叶味道太淡了……”
蒹葭四面转了转,目光落在挂在门口的招子上,寻到了这茶叶的价格,瞪圆了眼:“这样差的茶叶,居然收这么多的钱,姐,这茶馆未免太黑心了吧!”
沈若华端着茶杯饮了一口,那茶水有些涩口,当真是劣质的。
沈若华搁下茶杯,轻声:“这厮见人人话,见鬼鬼话,看我们打扮的简单,又只给了他那么点铜板的赏银,自然当成了好糊弄的人。”
蒹葭声问:“二老爷这茶馆开了多年,这样行事,就没有人闹事吗?”
“你没瞧见茶馆匾额下的题字人?”沈若华眼尾稍抬,“那可是当朝的沈侍郎,杨太师的女婿,就算有些在他这里吃了亏,看见那匾额也不敢闹事,为了一壶茶引火上身,哪有那么多蠢人。”
“可是……”蒹葭脸微微扭曲,“可是这、这不是败坏大人和杨大饶名声么”
沈若华嘴角扬起一道弧,手托起茶盏,“没错,所以今日我来,自然是为了……”
台上书人正得起劲,打算喝口茶润口,忽的听见一声脆响,众人纷纷侧目看去。
方才伺候沈若华的厮忙手忙脚的赶了过来,“诶呦,姐……”那厮脸上满是心疼的神色,“这茶杯可是官窑烧出来的精品呐,起码要几十两银子,您、您这……”
蒹葭被沈若华看了一眼,立刻顺意,拍案起身便道:“你这上的是个什么茶,没有茶味喝起来还涩口,门外的招子上却标了三两银子,你这做的是个什么生意!”
厮撇了撇嘴,哼道:“看二位姑娘打扮的简单,料想也是喝不起名茶的人,的给二位上这茶,也是为了二位姑娘好,你摔了这茶盏,可是要赔银子的!”
沈若华点零桌,“看我们穿着简单,上了劣质茶,这标价却如此之高,你们这是黑店呐?”
掌柜的快步走了过来,“姑娘,话也是要凭良心,你看看那匾额下头的名字,那可是当朝的侍郎大人,我们店主是侍郎大饶亲弟弟,哪会昧着良心做事,这茶,你让大伙看看,是不是好茶!”
他拎着茶壶起身,转身往另一桌走,眼底精光一闪,脚踝一歪。
掌柜惊呼一身,跌倒的在地,一位陌生男子站在他身侧,手里还捧着那壶茶。
沈若华冷淡的声音自后传来,“掌柜的既然手脚不便,那就让我的侍卫替你呈给大家吧。”
那壶茶被揭盖摆在众人跟前,不少人都上去观察嗅闻,随即坐回位置上,沉默不言。
沈若华支着额问道:“诸位觉得,这茶值那么多钱吗?”
众人都沉默着不话,掌柜的拍拍屁股站起身,得意的很。
有个男子踌躇着开口,低声:“姑娘,你、你,唉……我跟你讲,外头那匾额下的题字,的确是侍郎大饶,我看这茶,也没有那般劣质,倒也是值了那些价格,你便别再追究了。”
这些人能不知道这茶馆黑心吗?可架不住,这茶馆背后的人来头大啊。
这些来喝茶的,有一部分是闲散游民,也有一部分是学子,盖因之前京城的一个书生到这喝茶,偶遇了前来的侍郎大人,搭上话后,竟成了沈侍郎的门生。
这些人都盼着能有这么一日,才时常到这里光顾,这便是沈正元这茶馆,为何至今都兴盛如初的原因。
沈若华冷下脸,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指着那得意掌柜骂道:“荒唐!这般劣质的茶,几十个铜板就能买得到,你还敢光明正大的在招子上标三两,借着沈侍郎的名义在京内做黑心生意!楚恒!给我打!”
掌柜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拳,应声倒地,那掌柜生的丰腴,浑身都是肉,被打的满地哀嚎,刚开始还不死心的威胁沈若华,到了最后便开始痛哭流涕着求饶。
周围围观的人也不敢上前,那侍卫黑着脸的模样着实唬人。
厮借着乱悄声绕到了后面,沈若华便装瞧不见,镇定的坐在桌旁。
须臾,自店后传来一声怒吼
“是何人敢在此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