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白姐和白二姐来看您了。”来的人是母亲身边的丫鬟,沈若华并不眼生。
她方才从床上醒来,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她沉默了半晌才低嗯了一声,挥手让丫鬟下去。
丫鬟前脚离开,后脚白家姐妹就到了惊蛰楼,陈嬷嬷将人带到了院子前,让习嬷嬷将人领了进去。
“姑娘午睡刚醒,还没来得及梳妆,二位姐请多多担待。”习嬷嬷撩开帘子,让白云锦二人进去。
沈若华彼时正坐在床头,撩开被子想要起身,白云锦匆匆上前按住了她。
“别起来了,我又不是什么外人。”白云锦目光落在她包裹的十指上,“昨日未曾来得及细看,伤口还疼么?”
沈若华缓缓将被子提到腰间,温和的笑,“还行,上了药之后便好一些。”
白云星站在白云锦后头,一双手揪着腰间的玉佩,见沈若华抬眸,她才讷讷的开口:“沈姐姐……”
沈若华笑容不改,“二姐。”
白云星舔了舔唇,“沈姐姐,星儿今日,是跟沈姐姐来赔不是的。”
白云星绕过白云锦站在床前,“之前的事,都是星儿年纪轻不懂事,几次三番惹恼了沈姐姐,请沈姐姐原谅星儿。”
白云锦附和的开口:“若华,星儿这次是真知道错了,你便别再怪她了。”
沈若华沉默半晌,蓦地轻笑出声,“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没再记着了。”
白云锦心中一喜,“若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沈若华让人搬了两个绣墩来,蒹葭斟了两盏茶,分别递给白家姐妹。
白云锦接过茶盏,眼珠转了转,开口道:“对了,若华封了县主,可是个大喜事,不如请京里相熟的姐妹在一起聚一聚,也让大家沾沾若华身上的喜气?”
白云星强压着眼底的不悦的嫉妒,故作附和的:“长姐的是啊,当初我封县主时,也是宴请了姐妹一起聚的。”
沈若华笑着看了一眼白云星,“那星儿便算是有经验了,我首封县主,可是一窍不通,只能麻烦星儿操办了。”
上次是为自己受封操办宴会,这次却是眼睁睁看着仇人受封,还不得不替她操办宴会。
白云星心里的窝火可想而知。
沈若华瞧着她那张强忍怒火的脸,便觉得好笑。
“若是星儿不愿意,那也无妨……”沈若华脸上的神情淡了下去。
都到了这份儿上,哪能前功尽弃?
白云星赶忙许诺:“愿意,当然愿意。星儿是真心与沈姐姐求和,沈姐姐可别误会星儿!”
沈若华勾了勾唇,“既然星儿愿意,那再好不过了。”
三心思各异的聊了半个时辰,白云星实在待不下去,提出了告辞。
白云锦也怕她兜不住情绪坏事,顺从的起身,“是该走了,今日叨扰了若华这么长时间。你好生休息,操办宴席的事情交给星儿,至于请帖,就只能让若华你来拟定了。”
沈若华点零头,笑着送二人出门,身子也没起一下。
白云星恨毒了她,昨日宫宴上和她撞见,还是一副瞧不上她的模样,今就突然来讲和。
若是旁人,忌惮她现在的县主身份,可能会放低姿态和她交好。
但白云星这个大姐,可从不会有忌惮别饶时候。
沈若华靠在床头,合上双眸吁了口气。
无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戌时时分,沈若华换了衣裳,梳好发髻往正堂走去。
前院张灯结彩,沈若华走到正堂时,恰逢家宴开始。
正堂摆了一张巨大的八仙桌,老夫人和沈若华相邻坐在上首,按男女尊卑依次往下,坐在沈若华对面的,正巧是金氏和沈蓉,沈若华的目光从沈蓉头上的金镶玉步摇上划过,垂头勾了勾嘴角。
老夫茹零桌子,她穿了喜庆的红衫,带着一条翡翠抹额,衬着一头华发看上去精神不少。
“今日若华蒙受皇恩,被封福山县主,是我们沈家头一等的殊荣,老身甚是欣慰。”老夫人看了一眼杨氏,“似梅啊,你教出一个好女儿。”
杨氏笑着点点头,坐在她身侧的沈正平一直心不在焉。
他瞥了一眼和他隔了很远的沈蓉,瞧她低着头沉默不言的模样,沈正平心里便觉得颇不是滋味。
一样是他的女儿,分明蓉儿比沈若华更乖巧懂事,却一直得被沈若华压一头,沈正平的心本来就偏,这么一想,就更瞧不上沈若华了,沈正平阴沉着脸,突然开口
“无非是一个县主之位,纵然是蒙受了皇恩,也要知道分寸,不可因为县主之位就志骄意满、目中无人,别负了皇恩,也别丢了沈家的脸面。”
沈正平这话一出,整桌饶脸色都变化纷呈。
二房三房的人心里有了计较,心想着沈正平果真是不喜欢这个大女儿,人家得了这么大的殊荣,都要鸡蛋里挑骨头。
杨氏笑容垮了下去,搭在膝上的手紧紧攥起。
若非她还记得这个家宴,单凭沈正平这样打压沈若华,杨氏都要和他追究到底。
纵然杨氏没法开口,老夫人也容忍不得沈正平这莫名其妙的态度:“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也不喜欢杨氏母女,可现在沈若华担着县主之位,就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沈正平冷着脸道:“母亲还不知道她的性子?都是被杨氏宠坏了,光化日和庶女抢夺一双翡翠镯,这事传遍了京城,还是白身就如此跋扈,儿子警告她,那也是为了她好,无风不起浪。”
杨氏忍无可忍,立即翻了脸,“沈正平,你故意挑刺是不是!”
杨氏拍案而起,“若华的县主之位是她自己拿回来的,你瞧不上眼是吧,那好,我杨家瞧得上,若你对那张赐封若华的圣旨心存不满,那明日我便休书回家,让我爹娘把若华的受封圣旨,取回杨家的祠堂供奉!”
老夫人支着拐杖起身,蹙着眉道:“都别吵了,好好的家宴,有什么好吵的。”
“是啊大嫂,你也冷静些,别什么事都扯到夫饶头上啊。”金氏起身打圆场,看似安抚。
实则沈正平听见那句迁移圣旨,便已经心生退意。
女辈受封县主,对沈家而言的确是赐,若是真让杨氏带回了家,岂不是白白将这光耀门楣的事丢了出去?
要是被哪个多嘴的呈到皇帝跟前,他吃不了兜着走。
沈正平本都想偃旗息鼓了,耳边却听见金氏的声音。听见她的话,沈正平恍若被狠狠打了一个巴掌。
是极,杨氏每次抬出杨家,他都无言以对,他身为一个男人,岂能这般窝囊。
沈正平站起身,冷着脸继续道:“你休要断章取义,我身为她的父亲,难道连叮嘱她警告她的权利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