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推门而入:“怎么样?我来摸摸。”说着伸手探了探他脖子的温度,还是有些热,恐怕还是得用了药才能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那人盯着林潇厉色道。
林潇歪头看了看他,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我想做什么你瞧不出来?”
“狗官!我七尺男儿,不会给朝廷当走狗的!”
林潇听了这话,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如此,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吧?你就这样对恩人说话?”
“你拔我山寨!抓我弟兄!恩人?我可受不起你这等大恩!”
尽管话说的很有骨气,但很显然被绑在床说出这一番话就见不得半点气势了。
林潇噗嗤一笑,引来床那人的不满。
“你笑什么?”
“我笑你糊涂,你说我养了你这群兄弟将近半年,好吃好喝没打没骂。你那山寨什么都劫,已经历了好几次围剿了罢?你真觉得就靠你这点人可以螳臂当车?”林潇悠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如果你现在落在别的县尉手里,下场如何,不必我多说吧?”
“听灾民说,你叫狄辰?”林潇抬手端了杯茶递到他嘴边。
狄辰在床眯起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杯子,又看了看床前的林潇。
“你不吃不喝我可真对你做点什么了啊?到时候你不娶我可就是对不起天地良心。娶了我你就对不起兄弟百姓,你看怎么样?”林潇笑着逗他,说完还朝他抬了抬下巴,把欺男霸女的形象演了个十成十。
“你!你也是个女儿家!怎么就这么不知羞!?”狄辰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直到这时候林潇才觉得他有些像这么大年纪的青年人了。
“好了,来吧”说着林潇就奸笑着扶起他的半身。
狄辰脸色愈发涨红,在林潇手里不断挣扎。
林潇却把杯子贴近了他嘴边:“来,喝水。”
狄辰见状态度终于有所软化,皱着眉头喝了杯水。
林潇便看他喝水边道:“往后就是我在这里照看你了,兰芳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等着嫁个好人家呢。我看你还是赶快习惯,要不吃亏的是你自己。”
狄辰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林潇看了看外面天色,差不多也该吃午饭了。于是没再出门去城外,就拿了些公文手信看了看。
过了片刻,林潇觉得床的人一直在蠢蠢欲动,不由得侧目过去道:“你怎么了?”
“你松开我!我要去如厕!”狄辰一脸通红的吼着,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林潇根本丝毫不知廉耻是什么东西,干脆破罐破摔。
“哦。”林潇缓缓翻了一页文册,“常教头?”
门口有一人影晃出,却并没进门:“属下在。”
“来带他出去如厕。”林潇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头也不抬继续看公文。
常教头忍笑进来,给狄辰松了绑笑道:“兄弟,走吧。”
几天相处下来。
狄辰发现这林潇虽有时荒唐,但给他治病敷药却从来没有马虎过。平日里吊儿郎当,可他屋子对面的书房却经常彻夜彻夜的亮着。
一日,院子里风风火火的进来一人,狄辰一只手被绑在了床内侧,只能拖起身子朝窗外望一望。
他看见府史和一个只能瞧见头顶的男人进了门,直奔林潇书房去了。
紧接着林潇就跟他们一同急匆匆的出去了,面容严肃的不像她。
狄辰内心思索,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这狗官昨日才通宵批文,今天早该是去补一觉的。
没过一会儿,常教头端着饭菜进门了,看着床的狄辰笑了笑道:“吃饭了,主人吩咐你吃了饭给你的兄弟们写封信。你现在不能外出,他们在城外很担心你。”
狄辰沉默的吃了一顿饭,等常教头递给他一沓纸和蘸饱墨的笔时,他却没有接,冷硬着脸道:“我不识字。”
常教头闻言一愣,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那你想见谁?我带其中一个来见你。”
本是一同起事的兄弟,能见一面自是高兴的,可狄辰想了又想,这些天那狗官的照顾还在他眼前历历在目,此时他却谁也不想见。
于是从身单手撕了布条下来,拿过笔在纸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这是我们山寨的记号,你给他们看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我还平安。”狄辰默默地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常教头。
常教头笑了笑,拿着布条就出门了。
出门直奔城外,出了城门老远便瞧见林潇在一堆灾民中间弯腰打量着什么。
走到林潇面前,常教头把布条递给林潇道:“这是狄辰写的,他说他不认字,这个给他们看了就知道狄辰还平安。”
林潇点了点头:“你速去城里请大夫来,有几位请几位。叫他们来城外一趟。”
常教头看着满地的灾民才发觉有些不对,忙问道:“这里怎么了?”
林潇头也不回道:“这些灾民连同干活的流寇全都被人下毒了,好在是发现及时,你快去快回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常教头闻言一刻也不敢多留,直奔城内而去。
多名大夫在城外研究了好几日,林潇也不知忙了多久。
大家终于调查商讨出问题应该是出在水源,应该是水被人做了手脚,溪水活源,所以这些人只是病了一场,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城内此刻并不安宁,城外的人被下毒一事传到了城内,城内有人猜测是流民开销太大,新任的这位县尉也步了孙主簿的后尘,想要毒杀灾民。
流言蜚语一石激起千层浪,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连同那日抓捕流寇时县尉扬言放箭的事情,说的有模有样。
这一病病了数千人,林潇此时分身乏术,根本无暇去管城内的说辞。
衙役,商会,常教头一干人等凡是能调用的全都调来了城外。
最后就连兰芳也非要出城看看。林潇也不放心一个姑娘家在宅子里,干脆吩咐常教头带她一起出了城。
兰芳和常教头走在街,兰芳忽然惊道:“那你我都走了,宅子里无人,那在房里养伤的流寇该怎么办啊?”
常教头略一思索道:“别慌,先请示主人。”
“要不我们给他多穿一些衣物将他带吧,总不能无人照看。我看他风寒也好的差不多了。”兰芳犹豫道。
“不可,那人非寻常人,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大字不识就能挡住几个县的围剿。带他出门一定要问过主人。走,我先带你去城外。”
说罢,两人就一同出了城。城外一片银装素裹,好不容易建起得房子此刻躺满了人。
府史一再和林潇提起,将匪徒们带进牢房治疗。
可那种地方林潇也不是没有住过,通风都无法保证,又脏又乱,怎么能用来养病?
于是林潇差人寻来行军帐,在城外搭起一个个帐篷。
土匪们住帐篷,流民住房子,就这样在城外安顿了下来。
林潇带着她那二把刀的水平,硬着头皮和诸位大夫们学习诊治开药。
此时的林潇恨不得回小时候抽自己几个嘴巴:让你不听话!有钱就不学医术!现在一个大夫当十个大夫用,你怎么就没多听师父一句?
可书到用时方恨少,但也悔之晚矣。
常教头风风火火的带着兰芳来到了林潇面前,简明扼要的说明了狄辰的情况。
林潇深吸一口气,看着身边林林总总的帐篷和满屋的灾民,缓缓道:“带他来吧,这些土匪也病了七八,不可能再有什么动作了。给他多添些衣服,今年怕是治不好他的旧疾了。”
“是。”常教头领命就走了。
林潇拉过兰芳道:“兰芳,此时正缺人手,一定不似宅子里轻松。你若是累了就悄悄回,只是莫要张扬。”
兰芳想到城内对主人的诸多猜忌,含泪摇了摇头:“兰芳不走,兰芳吃得苦,兰芳要跟主子一起。”
林潇拍了拍她肩膀,叫人来带兰芳去一旁熬药。
等狄辰跟着常教头来到城外的时候他都还什么都不清楚,看着帐篷里倒下的兄弟们一把采住了林潇的衣领。
“你倒是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狄辰瞠目欲裂地朝林潇怒吼。
林潇一把甩开狄辰的手,不甘示弱的吼道:“你有能耐,你有能耐去查是谁下的毒啊?在这里耀武扬威算什么英雄好汉?能把人吼起来么?能么?”
狄辰被林潇唬的一愣,帐篷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大哥……”
狄辰闻声看了过去,李匪头正躺在床有气无力的朝他抬手,狄辰立刻过去拉住他的手,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见他们兄弟见面,林潇唬着脸转身便出去了。
帐篷里老是有人进进出出,狄辰看着躺在病床的李晟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李晟笑了:“大哥看到你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李晟,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狄辰拉着他有些不能适应一个体格健壮的人忽然成了这幅样子。
“有人在水里下毒,城外的百姓用水方便,头一个就遭了秧,狗官已经将这条溪水看管起来。没想到你我兄弟竟然落难至此,竟然需要一个狗官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