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早在父亲因病回京的时候就解了军职一起回来了,此时正在灵堂中跪坐着,心里空荡荡的。
家奴拿着名帖给他过目的时候,他一时有些恍惚,王雅此人是谁?看了他那长长的头衔才想起来,原来是那个王雅。
他想起皇帝与王雅的关系,在这个时候,皇帝的近臣来访,一定是有原因的,因此他并没有同平时那样不屑这些寒门官吏,而是吩咐家奴将他请进来。
因他说的不是“带”进来,而是“请”进来,下人们察言观色,便恭恭敬敬地将王雅让到了见客的外院厅堂内,又是奉茶又是请座的。
王雅出身寒门,除了皇帝根本没别人待见他,因此从未在世家大族受过这样的礼遇,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他此时已是五十一岁的高龄,又官居二品,手握实权,但他的地位却还不如谢家暂无职权的嫡子,年纪小他近三十岁的谢琰。
这就是两晋时期特有的“门阀政治”,评定选拔人才只看重他的家世和封爵,很少注意他真正的才能,以至于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也许也是东晋始终无法强盛的原因吧,真正有能力的人无法获得重用,而把持朝政的人是否有能力,完全看运气,运气好就有谢安这样的忠臣良相,运气不好就是司马道子这样的奸佞小人。
深受皇恩而被司马曜破格提拔的王雅因为出身的劣势,始终不能在朝堂义正言辞地力挺自己的主子,只能在私下里给司马曜出出主意,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没多久谢琰就亲自过来了,他果然如同传闻的那样十分俊美,气度不凡,即便是穿着孝服也是非常儒雅,并不给人以失礼的感觉。
他很客气地对王雅寒暄,又告罪道:“实在是有孝在身,倒是怠慢了您。”
王雅年纪那么大,谢琰对他用敬语称呼也不算是太违背了世家礼仪。
然而王雅却很惶恐,又被他的风雅姿态所倾倒,连忙谦逊道:“不敢不敢,下官若不是身奉皇命也不敢冒昧前来,不免叨扰了,还请恕罪。”
谢琰料想也是如此,便问道:“皇有何吩咐?可是有什么旨意或是口谕?”
接旨有很复杂的礼仪流程,而口谕只要听着就行了,并非正式的命令,这是很有区别的。
王雅谦逊地说道:“正是皇有口谕要老臣传达给冠军将军,不知他是否方便一叙。”
谢琰见那帖子写的是拜见谢玄,就差不多能猜到是什么事,他只能抱歉地一笑,答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兄长因忧虑过甚,此时已是病倒了,可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我替您传达给他可好?”
王雅想了想,他们是一家人,跟谢琰说也是一样的,便小心翼翼地婉转言道:“这倒也无妨,皇的意思是谢相劳苦功高,除了已有的封赏之外,还想让皇后的兄长王恭为冠军将军分忧,兼领兖州刺史一职,好让谢将军能专心尽孝,不为俗务所烦扰。”
这话说的漂亮,其实还是夺权,王雅不由得忧心地偷瞄着谢琰的表情,不知他能否明白皇帝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