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不再纠结谢家的问题,他开始说起司马道子和其他拥兵自重的刺史们:“如前面我们猜测的,如果司马曜和司马道子本就不是一条心的话,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司马曜要抬举殷仲堪,司马道子肯定就会忌恨他,这种心思皇帝不可能不察觉。所以与殷仲堪交好是取得皇帝信任的很重要的一步,只是如果司马道子和殷仲堪迟迟不互掐起来,我们很难从中牟利。”
这话顾恺之就有点不爱听了,他本身是个极为练达通透之人,对这种争权夺势的勾当完全没有兴趣。只是自己这位小友是个心思极重的,非要去争一争这天下不可。顾恺之对桓玄的不幸童年是十分清楚的,也曾尽力帮助过他,也许就是因为当初的这一份怜惜,才奠定了他们的深厚友情。
他叹了口气,又一次试图劝说他道:“宝儿,你当真要不顾一切地火中取栗吗?虽则说,父业子承,只是你父亲这种事业,一般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达成啊。”
桓玄妩媚的桃花眼眯成一线,更显得跟只小狐狸似得,他调皮地笑着说道:“我倒是想放手,架不住太多人看好我啊。我父亲那些旧部,还有一些不满现状的世族,都认定了我能争。众望所归,我想不争都不行呢。”用的是俏皮的语气,可是却透着掩不住的坚定和执着。
人各有命,各安天命。这是谁都没法勉强没法改变的。顾恺之只能暗自叹气。
桓玄知道他所想的都是为了自己好,生怕自己成为龙争虎斗中被随便掐死的那只小鱼小虾。他站起身来,抱了抱他的肩膀,诚挚地说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哭着的无助孩童了,顾兄放心,我绝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的,我要做的只是躲在幕后做一个看戏之人,关键时刻伸手拨动一下那些犹疑不定的棋子,一步一步地获得我想得到的东西,仅此而已。”
以天下为棋盘,每个人都想做那下棋的棋手,谁又愿意做那身不由己的棋子?
就在你自以为得手的时候,焉知身后没有那等候已久的黄雀?
这些不中听的话顾恺之不愿再说,他只能点点头,默默地做桓玄唯一的听众。
“再说皇帝的妻族太原王氏,皇后的父亲王蕴是个没有政治野心的人,这样的人心里一点欲望都没有,又对皇帝愚忠,要联合他一起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过来皇帝也不可能仰仗他,泥菩萨一样的人,给他兵权反而是害了他。只是王法慧既然处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就不可能不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儿子考虑,听闻那个孩子有些痴傻呢,自己的亲爹靠不上的话……,长康,你可知道,后族中可还有可用之人?”
顾恺之善画,建康各大贵族世家都对他十分欢迎,礼敬有加,又因为当时流行将女眷的面容画到释道画内,就是将菩萨的面容画得与高门贵族妇女的面容相似,在当时是难得的祥瑞之事,因此顾恺之时而能进入各家内宅,听到不少朝堂上听不到的秘闻八卦。
“你可知道陈郡袁家袁悦之被皇上下令诛杀的内幕?”顾恺之犹疑地说道。
这可是小人物中的小人物,导致桓玄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问道:“不是说他曾在孝期调戏自己庶母,不伦不孝的关系吗?”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为何当时不追究,隔了那么多年才来给他赐死,你这脑子还是那么天真,还说自己是大人呢。”顾恺之白了他一眼,说道:“其实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