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少半个银子?这点钱可是我洗三个月的衣服才赚的来的。”
“行了行了,孩子睡了,小点声吧……”
深夜的虫鸣逐渐消平取代了这场争执。我趴在栅栏边无所事事,没了人灵巧的手指,栅栏翻不过去,门也打不开,这又如何逃狱呢?难不成真坐在这等死不成?
我起身往角落走去,胖胖这会儿哭累了,趴在地上,头低垂,藏进翅膀内睡了去。
角落那杵着一坨巨大的“肉丸子”,我顺了顺肉“丸子”的背,安慰道:“外孙,你也别想太多,这鹅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悟涅抖了抖肩膀,示意我别碰他。我撤回翅膀,靠着篱笆,坐了下来。
今夜的星空如泼墨点缀上了密密麻麻的金光,忽远忽近,忽明忽暗。清风徐来,婆娑了树林。忽的忆起独自老去的时光,我忍不住闭上眼细细享受,“以前啊,我是住在一间破庙里头的。里头什么都好,清净安宁,可唯一不好的是,偶尔会有几个调皮的小孩跑过来丢菜叶子。他们笑我丑笑我瘸子,等玩够了,他们就结伴回家,各找各娘。然后,我就会把那些菜叶子捡起来,丢回山脚喂野鸟去了。你看,有时候面子只是你束缚自己的枷锁,看淡了,它便拥有了另一种价值。你可不知道,那些野鸡后来长得多么风韵,走起来扭啊扭的。”
他没直接回复我的话,而是寻了个点,错开话题,“你那么爱财,怎么不去弄点?”,悟涅兀得转过身来,依靠在我身旁,仰头看着璀璨的星空。
“那不是小村庄穷得响叮当,我日子乐得自在,可不想剥削他们。”
悟涅眸光微微闪烁,耳畔的发丝被风吹拂地微微浮动,恍惚间,我好似看到他嘴角掩藏的一丝笑意,“哼,竟耍嘴皮子,那你也得剥削得了啊?”
“你年纪尚小,很多事没经历过。”,我顿了顿。在金泉与他相处了一段时日,他虽闲的自在,总是躲在屋里玩弄着自己的小玩意,就像一个孩子,一方面被层层保护着,一方面又想在躲藏着自己。虽然我并不十分了解他,可打从心里对他少了些距离感。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线,我竟然说出,“如果你想长大,我教你如何?”,这样的鬼话。话音刚落,我便后悔地捂住老脸,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额……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住扶额,又丢脸了……
悟涅先是愣了愣,垂头掩饰,接着阴影掩藏其自己,我却见他嘴角微微颤抖,“得了吧,老太婆,你家是住海边的吗,管得那么宽。”
呵呵呵,尴尬的我拉长了脖子死死盯住天空,这盯着盯着,这会儿不由得思索起一个问题来,我碰了一下悟涅,他应了我一声“嗯?”,我便问道:“你说,这鸭脖子好吃还是鹅脖子好吃啊?”
“……要不,你自己咬一口试试?”
“咬谁?咬你吗?”
“……你这满嘴的火车哪学来的?”
“唔?火车?什么是火车?”
“一种靠烧火柴就能很长很长的车。”
“那么神奇?很长是多长,这么长?”,我伸出两只手指比了个长度。
“……”
后来,我也问过他为何我们此番为什么会投为鹅身,他说这是妖怨设的幻境。萦绕不散的怨气会聚集出去害人,而怨气也会陷入自己幻想的境地中不能自拔。
澡池里的白骨许是妖怨汇集之处,而我们八成是被怨境给吸了进来。
我抱着手,“意思是,这是一种很真实的梦咯。那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呀?”
悟涅仰望心空,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虽然不会死,但若逃不出此,我们也会变得跟外头的人一般行尸走肉。一旦行尸走肉久了,肉身便会被一点点吞噬,腐烂,直到成为一具真正的尸体。”
原是如此,原这商铺古怪在这里。半夜三更悄然开业,诱骗百姓进来,然后将他们困在怨境失了意识,沦为似人非人的怪物。
语罢,寂静的氛围逐渐弥漫开来,笼罩了真个小镇。
白天睡得太过饱足,晚上我竟有些失眠,眨巴着眼睛迷茫了思绪。忽的,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我侧过头望去,却见栅栏外围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拿着个长棍子,一端穿过绳口子,口子悄悄套过胖胖的喙直至脖子处,然后用力一扯,弓腰将瘦瘦轻而易举叼走,抓了翅膀捂住喙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