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期盼多年的孩子终于有了着落,为了万无一失,她连坤宁宫的门也不出,只安安稳稳地养胎。从暮春到盛夏,她也不觉得闷,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似的,心甘情愿地坐在坤宁宫长毛。
不仅如此,她还嫌宫中事务繁杂,泪眼婆娑地求楚岐可怜孩儿,请了他的旨意,将后宫诸多事务都交给许湄管理。许湄本就是个柔弱书香气的女子,安静地在承乾宫做皇帝的宠妃。一下接手这样纷繁的事务,她也少了许多伴驾的工夫,整日操心着大大小小的事。
“以前总看皇后庸懦,如今看来,咱们是小看她了。你瞧瞧这些年的账册,她理得多仔细,让人挑不出错儿来。”许湄翻动着厚厚的账册,看着皇后簪花小楷的批注,点头称赞。
“娘娘。”在许湄身旁打扇的宫女听了这话,也嗔怪道,“就连皇后娘娘那样资质的人,花上几年都能掌握。您冰雪聪明,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能做得很好了。”
许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如今本宫倒是羡慕郑绾妍了,整日里跟个孩子似的。”
“郑氏的性子固然讨人喜爱,可也是她的弱点哪。身在后宫,她这样的人怕是呆不长久。这天底下谁不想做一个无忧无虑之人?她不过是有个好娘家,能为她遮风挡雨,谁知道哪天……”
许湄眼里划过一丝狠厉,淡淡一笑:“宝扇,你说得不错。昨日父亲递消息进来,郑家那儿已经不安分了。”
她拨弄着账册封面的赤色流苏,闲闲地开口:“皇上深信郑绾妍是无辜稚子,只怕是对郑家的防备也松了些。倘若他知道,郑家将郑绾妍送入宫中,就是为了查探虚实,而郑绾妍的骄矜天真,亦是伪装。将会如何?”
宝扇的动作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惊诧,旋即若有所思道:“皇上谨慎多年,遇见郑氏这般纯良之人,也难得地在她面前,卸下一些心防。倘若得知郑氏的所作所为都是欺骗,那郑氏的路也就走到头了。“她点了点头,笑道,”今后还有谁能与您比肩?”
“之前本宫还以为,郑家费尽心思送进来的女儿,是个极厉害的人。如今看来……”许湄托着腮轻轻一笑,“宝扇,本宫可从没觉得她能与本宫比肩。”
“趁着皇上还没完全被郑氏迷惑,咱们应该先下手为强。”宝扇愤愤道,“上次的事,要不是郑伯忠在她写家书之前就已经恢复,只怕她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郑绾妍思父心切,自然想修书一封至郑府。大长公主不在,她未必敢冒险求楚岐或太后的恩典。倘若她有些脑子,懂得用四儿做证人,去要挟潘公公。她的家书,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传出去,全了她对郑伯忠的孝心。
但只要潘公公出了皇城门,就会遇上许湄以承乾宫失窃珠宝之名派去盘查的侍卫。郑绾妍的家书自然会被许湄以互通消息为名,呈到皇帝面前。到那时,移花接木——只怕楚岐手中拿的,是一封写了记录皇帝行踪的与一些乱臣贼子的狂言妄语的密件。
“谁能想到她竟没有中招,还如此没脑子地去问罪潘公公,顶撞皇后。娘娘,咱们辛苦筹谋,到头来她也没吃什么苦头,还真是走运呵。”宝扇一边说着,手里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傻人有傻福。”许湄微微叹惋,也不再言语,自顾自地看起账册来。
·
·
如果把楚岐不放在心上的后妃们,都比作各色摆件的话;温答应其人,就如一个净白素瓷瓶似的。而且这瓶身犯不着点缀什么玉兰、梅花之流,只一个光秃秃的纯色,在别人那儿是单调,在她这儿就是干净清爽,相称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