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赔笑道:“奴才哪儿懂得这些,不过认识几个字罢了,怎么敢在皇上面前卖弄?”他甩了甩拂尘,将身子俯得更低一些,帽子上的红缨垂成一小块,“若论诗才,东西十二宫之中唯有淑妃娘娘第一。”
“何必去承乾宫?眼下不就有一位?”楚岐一面用明黄帕子揩干净手上的谷粒碎末,一面对冯安笑道,“昭妃是郑氏女,乃大长公主所教养,解这一句诗又算什么?”
“是,奴才这就去请昭妃娘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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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妍容,诗里是如何说的?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绾妍依旧是如那日在梅园一般精心装扮,听到楚岐要见她,她青涩的娇容泛起一丝的来自少女的绯红。天真烂漫四个字,仿佛与她冰冷富丽的金玉衣装格格不入。
此时此刻,映在楚岐眼里,竟奇妙的相宜。
许是在这宫里呆久了,那些明艳活泼的好颜色逐渐离他远去,他已许久没有看见这般生命力如火如荼的女子。宫里的女人,要么是顺从君权、没有思想的奴,要么是变着法儿矫情地博宠的后妃之一。她们眼里对权势的渴望还未来得及掩藏,却试图扮演良善稚子。
他真的许久没有见过那样纯澈的女子,只是……偏偏是郑家女!
想到绾妍的家世,他总有些惋惜。
冯安波澜不惊地为两人奉上茶,压着心里的喜悦,带着殿里的人退了出去。“吱呀”一声,绾妍听到门半掩住了,胡思乱想起来……
这青天白日的他总不会……
楚岐收回目光,轻咳了几声,向着对面而坐的绾妍正色道:“身为妃子,无事便往朕的勤政殿来,像什么样子?若有什么事,打发宫人来便是,就连皇后,也是如此。”。他语气重了几分,冷冷地盯住她,“你才入宫,不懂规矩,莫非翊坤宫的宫人都不懂规矩么?”
绾妍一怔,听了这话倒是无措起来,一双美目低垂,只盯着脚上新做的蜀锦小鞋子上的珍珠,拘谨起来,也不说话。
“这时候成了哑巴了?郑家女不该是这样的性子才是。”楚岐闲闲地吹开茶汤上浮着的沫子,以茶盏盖掩住小半张脸,暗中打量她的神色。
“臣妾只是新做了一碟藕粉桂花糖糕,想带给您尝尝。”她听了这话有些愠怒,只是碍着身份不好发作,只狠狠地瞪着那些小珍珠。
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何时为别人洗手作羹汤过?光学这道小点心,她的手都被烫伤了好几回,虽说怪自己笨,可是他当真是不领情,还在这里揶揄自己。
“再有下次,朕便罚你禁足三日。”他瞄了一眼她旁边那个精致的小餐盒,语气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