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卧室和父母的卧室隔了一个客厅,卫生间,洗漱间都是公用的,他这个大少爷连公婆家住起来都觉得不自在,怎么想起来要住这儿,这一晚,指不定他要怎么别扭呢。
她的卧室基本没什么女孩子的气息,从小他也是她闺房的常客,苏家世代学医,她的洁癖他当真是领教了,孩子所有的玩具,她都要用水煮过,生怕儿子一不小心含进嘴里,家里的毛巾也要定期煮过,床单被罩更是时不时消毒,洗漱间每天都要用消毒水清洗,他们的内衣裤每满一个周期就全部更新,刚开始母亲和田阿姨颇为不适,为了健康卫生加之也不是什么坏事,就随她去了,长此以往也就适应了。
她的房间以乳白色为主格调,他们家里也是一样,床单被罩都是浅色,厨房用具,餐具以玻璃器皿居多,要么就是清一色的白色瓷器,按照“苏式理论”浅色可以让人一眼看到污渍所在,有段时间这一切一度都让江楠活在“白色恐怖”里,他本就喜欢黑色,灰色这样沉重,大气的颜色,经过苏晏清的洗礼,不知是审美疲劳还是逆反心理作祟,导致他的外宅布局多以暗系为主。作为一个女孩子毛绒玩具她也不喜欢,这自然又要与“健康卫生”理论挂钩,记得她刚生了儿子跟他说,幸好是个儿子,如果是小姑娘家里定要有毛绒玩具了,那要滋生多少细菌,小摆件她也不喜欢,理由是容易积攒灰尘,清洗起来麻烦,因此她房间里唯一的一些装饰就是像铜钱草,绿萝和竹子这样的绿色植物,而且必须是水培,土壤种植容易长虫。她的房间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间书房更准确些,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两张书桌上都是琳琅满目的文具和各种各样的笔记本,所以他们家里她的卧室和书房基本也是按照她卧室的风格布置的。
趁苏晏清去洗澡的空档,他随便翻了翻书架,上边几层是诸如《金匮要略》、《黄帝内经》和《伤寒杂病论》这样的医书,中间是散文,诗歌集和各式各样的小说,江楠扫了几眼书名,不仅有《莎士比亚悲剧集》居然还有《霸道总裁下堂妻》,他注意到书柜最下面两层放着一些包着牛皮纸书皮的书,他随手拿了一本,是本《小王子》,翻开书的扉页,上写着“曲云哲、苏晏清,2015”,他知道苏晏清整理的习惯,物品一般都是按照类别摆放,上面的一些应该是爷爷给的,中间是她自己常翻看的,下面的应该就都与曲云哲有关了,再从下层拿起一本《倾城之恋》,果然写着“曲云哲、苏晏清,2014”,最底层的角落里放着厚厚一叠信封和各种图案的明信片,苏晏清这人一贯坦坦荡荡,首先是因为她的卧室一般不会有什么人进来,再来她父母是那种她把日记本摊开放到桌上都不会去看的人,而且从小到大她一直也不避讳她什么,即使结了婚也是这样,反倒是他一直疑神疑鬼,他打开其中一封信:
“晏清:
见字如面
《少年维特的烦恼》不知你可否收到?每每想跟你说的很多,可往往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大概我想说的你也都明白。爷爷还是一如既往帮助我,除了父母,我想此生我最该感激的就是江爷爷,他不仅改变我的家境,还让我认识你,知道你课业繁重,我不应过分耽误你,可是你知道我也会自私……
……
我在地球另一端,愿你学业顺利,平安喜乐。
云哲
2013.5.18”
苏晏清擦着头发进来看见江楠手里捏着的信笺,一言不发去一旁的柜子里找吹风机,江楠把信装胡乱塞进信封,懒得再看那些没有逻辑的“胡言乱语”。苏晏清看看倚靠在书架边的江楠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去洗澡。”
江楠走到她身边,放肆的吮吸她身上的香气,“不想洗”。
“你最近怎么了,这么不爱洗澡”,她推他,“你起来,我擦头发。”
“嗯,就是不想”。他乖乖的拿了本杂志躺在一边的床上翻阅起来。
苏晏清专心致志的擦着自己的长发,看她不答话,他也不作声。
好大一会儿,苏晏清问:“今天陪妈妈去超市买菜碰到蒋教授夫人,她说你去他们所里做咨询,你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江楠起身边脱衣服,边打开衣柜,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没什么,你把我睡衣放哪了?”
苏晏清走过去轻而易举的找出来递过去,“昨儿个你就没洗澡,今天去……”
还不等苏晏清说完,江楠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嫌我脏是怎么着?不就不想洗澡,犯得着一个劲的磨叽?”
苏晏清不理他没来由的生气,江楠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说话!”
“说什么?你不想洗就不洗,我能怎么着。爸爸妈妈在,我不想跟你吵。”
江楠松开她,“不管爸妈在不在,你对我都是无话可说,苏晏清,有时候我都替你觉得累,明明每天恨死我,却不得不照顾我父母,替我养儿子,既然曲云哲那么好,你试试看,念念不忘,是不是必有回响?”
苏晏清看到他拿着“他们”的信自然不会开心,虽然她的过去对江楠而言从不是什么秘密,可她就是讨厌有人去提起过往种种,她好不容易给那段感情判了死刑,已经让曲云哲“入土为安”,所以她不想再去触碰,不论是自己还是别人都不想,有些事情绝口不提不是因为真的忘记而是因为记得太深,可现在有人要从棺椁里将其拿出,不仅要曝尸街头,还要当场鞭尸给她看,所以她怎么能不反感,可她得控制自己,她不想因为这些和他争执,他说对了,这是在她家里,她不想影响父亲母亲。
她深呼一口气,哄他,“我陪你去洗澡好不好,我没有嫌你脏,我是不想和邋遢大王那个……”
他推开她,“苏晏清你给我自重。”
她又缠上他的脖颈,“我没听错吧,你要我自重?我自重了你一个人怎么给宝宝添小妹妹?
他照旧拉下她纠缠的手臂,想着她这些小手段不由怒火中烧,“你少把对付那小子的一套放我身上。”
苏晏清看他真恼了,“我的手段也就能对付对付你,我有什么手段不都是你教的。”
她没有再说那些气他的话,色眯眯问,“这回还洗不洗?”见他还是不动,“你这可过分了啊,偷看我东西,我没生气,你反倒生气了,这是个什么说法”。
“苏晏清,我警告你,既然你嫁我,就不许也不能再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谁有乌七八糟的想法,你是看见这些东西心烦?那我明天一把火烧了还不行?”见他还是无动于衷,“江楠,你总不能让我现在烧给你看吧。”
“苏晏清,真让你烧,你舍得?你每次这样,遇到这些事情就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这样让你哄着玩的?”
“我不就哄着你一个人么,跟别人那儿我正经着呢,跟你不正经就是因为我吃定你不会真计较。”
“苏晏清,我告诉你,我计较,从今往后我不想看见也不想听见曲云哲这三个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苏晏清嘟囔,“双标狗。”
“你再说一遍。”
苏晏清滚到床上,把脸蒙进床单,“我不说,不说。”
江楠也过去和她在床里滚作一团,“我都被你气抑郁了,你说我会不会计较?嗯?”
她连忙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真的不舒服吗?蒋伯伯怎么说?要不要治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蒋教授说了,得治”。说罢又狠狠压住她,“嗯,就这么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