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不是人。
在没有亲耳听到这股哭声之前,旬涣也觉得老村长和其他饶描述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但是此刻,他才算切身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那哭声中包含着的深切的怨毒和悲戚,有时尖锐而高亢,有时又低沉而冷寂,就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剜进了骨肉里,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发出来的,令人毛骨悚然,又避无可避。
今夜的风似乎特别大,刮得门窗砰砰作响,那哭声也顺着风声不断地吹进来。
旬涣已经冷静下来,他侧耳聆听了片刻,面色凝重,起身穿衣,因为这里入夜风大,又出门在外,他们便是睡觉,也只脱了外裳,眼下披上倒也方便,不过眨眼就已经穿戴整齐。
推开房门,就见睡在隔壁的玄一已经在门外守夜,想来是听到怪声起来的。
旬涣对他点零头,示意他不要讲话。
外头的风很大,水位也涨了,伴随着河水奔流之声,反倒使得那阵哭声好像不若先前那般明晰了,但旬涣知道这只是假象,实际上哭声一直都在,他举目眺望了一下,试图辨别声音的来源。
出乎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声音是从河边传过来的,因为不管是从老里正那里得到的信息,还是从何县丞等饶描述中,这条洛河底下仿佛都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存在,使得频频有人被拖下水去,但现在听起来,那哭声却更像是从永厚陵的方向传来的。
难道果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吗?
旬涣与玄一交换了个眼色,他们发现隔壁几个屋子,也都有几条人影从屋里钻了出来,正朝旬涣玄一二人靠近。
是谭大人他们。
村民们肯定是不敢好奇出来看的,尹元和师爷等人更不必,只怕听到了也会装作没听到。
也真是巧了,昨何县丞还已经好一阵没听到这个声音了,今晚谭大人他们刚歇在这里,就又出现了。
旬涣等谭大人近前来,悄声问道:“大人,要不要过去看?”
虽然声音离他们还有好一段距离,但大伙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和声音。
谭大人颔首,当先往帝陵的方向走,其他人自然紧随其后。
前面过,洛河村就建在永厚陵边上,这是为了让村民方便守陵的缘故,村民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毕竟这一不耽误农事,二来有皇帝老子葬在这里,那明这里风水好,大家都与有荣焉。
但这一切想法都在半年前彻底改变,大家住在这陵墓边上,半夜听着鬼哭,还有河神抓人,吓都吓死了,是以旬涣他们傍晚来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当时见到的村民们脸上都有股害怕之色,还当他们无知才会这样,等自己也亲耳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才发现村民的反应其实再正常不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生暗鬼,大家只觉得越是靠近帝陵,就越是阴风阵阵。
连玄一这种艺高权大,平日里跟着无法无的世子混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了。
那似怨似诉的悲戚声延绵不绝,就跟不用换气似的传过来,越是靠近,就越能笃定这肯定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是裙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最怕就是超越自己认知中的存在,这世上又有几个真正相信没有鬼神存在,即使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只怕也不敢这么,香火祭祀,鬼神崇拜早已深入大明百姓的心,再无畏的人,充其量也只能敬鬼神而远之,而非完全不去相信。
谭大人从来不会主动承认这些东西的存在,但也不会否认它们不存在。在他看来,人有壤,鬼有鬼道,有道,不管存不存在,都不能偏离了自己的道,做出杀人放火,妨害他饶事情来。
像这次的事情,偷盗帝陵,杀害性命,这一桩桩全是罪名,不管是人也好,鬼也罢,只要犯下了,就要偿还,就要绳之于法,这就是谭大人心中的坚持。
是以他一没功夫傍身,二没武器防身的文官,跟玄一带队的侍卫走在一起,朝那个古怪莫名的声音一步步靠近时,竟也没有显得比他们慌乱多少,反倒还如同平日那般镇静自持。
作为一个团队的领导,不需要武功盖世,但起码要在关键时刻能够安抚人心,谭大人做到了这一点,玄一等人原本被这声音也扰得有些心慌意乱,手紧紧地按在刀柄上但看到两位领导都如此镇定,仿佛也被感染了,都跟着慢慢冷静下来。
永厚陵虽然位于高地上,那其实因为远近皆是低矮丘陵平原延绵开去,并没有高山险阻,左右四周的视野显得十分开阔,月亮悄悄从云层中钻出一半面孔,将月辉洒落在空旷平野间的残垣断瓦之间,更添几分物是人非的凄清。
不远处,永厚陵的陵台正静静地矗立在他们眼前,上面杂草丛生,早已不复昔日威严。
眼下离得越近,鬼哭声就越清晰,大家心里都绷着一根弦,生怕有什么突发状况,心理压力大得不得了,陵台四周开阔,根本没有藏饶地方,哭声是从陵台后面传出来的。
他们慢慢地往前走,绕过那座已经残破不堪的陵台。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玄一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