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问重新打开药箱,在里面一阵摸索,离魄疑惑道:“怎么了?”
莫问打开暗格,“不是让我写药方吗?”
离魄眼见她摸了纸笔出来,不由笑道:“你这箱子倒是个百宝箱。”
莫问手里正着一小方砚台,闻言手一顿。
“永奚镇很多村民都不识字,大多人家家里都没有笔墨纸砚,所以我经常都会预备一份,以防万一。”
说话间她加了点清水进去,开始研磨。
只见她端坐在地上,研磨力道曲直,技法娴熟,轻重有节。不一会儿,浓度适中的墨汁就研好了。
日头慢慢西移,乌云从天边缓缓而来,洞中光线时明时暗。
莫问丝毫不受影响,一笔一笔地写着方子。她的表情很认真,神情十分专注,她的字很小很端正,那字与字之间空隙也很大,但每一个间距都相当,显然练过很多次。
“能认出吗?”
离魄没有立刻回答,吹了吹没干的墨汁,将那张方子转到光线明亮的地方,照着白纸黑字一字一句地念着。
他的声音低沉略带暗哑,却富有磁性。那熟悉的药方此刻从他的薄唇吐出,莫问竟仿佛第一次听见。
外面闪电雷鸣,狂风大作,莫问却觉得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自三岁起,她就开始识字学医,到如今已写过无数方子,听过无数夸赞,却从没有如此刻这般……面前这人一句赞扬都没有,只是对照着上面的字迹毫无差错、字句连贯地念完了而已。
震惊、错愕、欣喜……种种情绪纷杂而来,莫问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莫问整个人如同一个入定的僧人,低垂着头,一直沉浸在思绪中。
离魄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总是淡漠着一张脸,仿佛与世隔绝的仙人一般。她敏感,不轻易与人结交;她拥有一身精湛医术,却不虚荣;身患残疾,却从不向命运低头;饱受绝毒折磨,却从不诉苦;治病救人时镇定而果断;面对强敌时聪慧又勇敢……
“你经常练吗?”
“啊?……嗯。”
“辛苦吗?”
辛苦吗?从没人问过她,她也从没想过。她生来眼睛就看不见,最初不懂事常和徐诺偷跑着去镇上玩,后来慢慢明白什么“瞎子”,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她做什么都比别人来得慢,因此花费的时间也更多,一直以来她学什么,做什么都要比别人更用心更努力才行,起初她会对着那人哭,不过……日复一日,哪些单调重复的日子、事情,她早都习惯了。
莫问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幸苦不辛苦的,我都习惯了。”
沉闷的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哗啦啦”的雨滴紧跟而来。
离魄:“下雨了。”
莫问:“嗯。”
离魄:“你冷吗?”
莫问默了一会儿,道:“你冷?”
离魄:“……”
◇◇◇◇
这场高温前夕的雨,连绵不绝的下了四五天,才终于彻底消停下来。
离魄和忠伯的伤也已大好。
在征得莫问同意之后,离魄一声令下,一行人终于拔营启程,朝蜀中出发。
当天夜里,离魄从暗夜阁调出的亲卫队,也终于与离魄等人会和。
烈阳来得很急,雨过没几天,众人已觉酷热难耐了。
忠伯懒洋洋地驾着马车跟在队伍中间,车内莫问和贞姨斜倚在榻上,似乎睡着了。
外面离魄骑在高头大马上,“下一个镇是泰安镇?”
卫风抹掉脸上的汗,颔首朝前指了指,道:“穿过前面那片树林,就是了。”
离魄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才调转目光看向卫风指的那片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