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浓,长天浩渺,淡淡的白雾如一支的墨笔,自上而下将这群山万壑层层晕染,绘出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
两个黑影自这画中缓缓走出。
这条狭长羊道虽然走过了两回,但雨后路滑,又是下山,莫问每一步都走得甚是谨慎,速度也比之前冒雨上山时慢了几倍。
铃音阵阵,莫问拄着铁杖不紧不慢紧随其后。路遇陡峭狭隘之地,她不得不将手中铁杖缩短收起来,迟疑片刻,或借山壁,或借草木攀爬着下来。
路旁草丛不知名的虫低微的鸣叫着,夜风时不时地逗弄着草叶,银白照出斑斑影迹。
小白忽地欢叫两声,莫问暗地也松了口气,终于回到这走了十多年熟悉的路段了。叫停小白,就地休息片刻,再次启程。
一人一狗如此这般走走停停,直至清晨。
残月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白玉,孤零零地坠落山巅。
一排草屋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小白早已丢下主人,撒欢似的冲了下去。莫问闻声嘴角一弯,听这动静,难道忠伯回来了?岂料刚作此想,脚下一个湿滑,暗叫一声“糟糕”,身子已冲出既定的轨道……
◇◇◇◇
莫问离开了,且并没有像她所说那般两三天就回。
杳无音信的四天四夜里,离魄几乎彻夜难眠,每次都是身体熬不住了,才勉强眯会。
那天夜里那么大的雨,她都要连夜冒雨上山,这四天未曾下过一滴雨,反而不见她的踪影。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又毒发了?她现在怎么样?……
离魄完全不敢想象。
无论如何天明后他要下山寻她。打定主意,离魄又强迫自己入眠。
晨光熹微,薄雾轻纱一般游行于山间,洞外未艾方兴。
撑着剑走到洞外,吃完莫问留下的药,他的身体果然好了许多,望着满山苍郁,黑曜石般的眼眸里一片灰暗。
又过了一夜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出了山洞,绕过树丛,辗转数条无序小径,离魄才找到下山的路。
然而,就在此时,道路尽头忽地出现一个声音,离魄忙藏身于灌木之后。
“这里树木茂盛,岔口无数,很适合掩藏,我们分头行动……”
听着那声音,离魄觉得很熟悉,不由偏头看去。
那男子二十来岁,一身黑衣劲装,手里握着一柄剑,正神色严谨地低声吩咐下属。
“卫风。”
卫风闻言一惊,抬头瞧见离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随即上前行礼。
“公子。”
紧跟其后的一群人纷纷朝他拱手见礼,齐声唤道:“参见左护法。”
离魄眼神示意,众人忙起身让至一边。
卫风查看到离魄衣服上的血渍,关心道:“公子,您的伤……?”
经他一提醒,离魄顿时想起莫问。
“你们上山时可曾见过一女子。湛蓝衣服,眼睛……”
不等离魄说完,卫风已回道:“不曾,我们是昨夜上的山。路上一个人都不曾碰见。”
离魄眉头皱成了川字,“你们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卫风正要回答,却被一个女声抢了先。
“江湖传言,暗夜阁左护法被第一女杀手青衣一招毙命于云雾山……”
离魄闻声,眉头一蹙,只见一红衣女子从天而降,如松叶般飘然落下,悄无声息。
不等她说完,离魄已不耐烦地打断她:“你怎么来了?”
钩吻早已习惯他的冷言冷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当然是来看你死没死。”
“……”
卫风暗叹:难怪右护法待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却毫无进展。
钩吻瞧见离魄捂着胸口的手,脸色蓦地一变。
“你真被那贱人刺中了?!”
想起青衣偷袭的那一剑,离魄的面色也有些难看。
“没事吧?”
说着就要上手查看,一把剑鞘适时横在两人中间。细长的眉眼顿时幽怨地瞪了眼魑魄剑的主人。
“听说你遇到济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