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夏天,真的太热了。
许女士,我的母亲,是我所见过最喜热怕冷的人。大概是因为父亲去世之后家里没有经济来源,许女士与我曾在姚远家即将拆迁的房子里,度过了好几个寒冬,因而冻出了病的缘故。
在那间小小的、漏风的屋子里,我与许女士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中,就靠几个煤球过冬。经济能力有限,没有厚厚的羽绒服,没有暖肚子的肉锅,我们依偎在一起,像两只老鼠仔子。偶尔我弟弟许诺会叫我出去吃一两顿好的,一边吃,一边道:
“既然她对你不好,你就同我一起,和爷爷奶奶过!你慢点吃!”
这里不得不提起我一母同胎的亲弟弟许诺。
许诺生下来的时候,许女士和父亲因感情不和的缘故要离婚,他们之间的故事从诸多亲戚零散的嘴里听说过,大约是不怎么浪漫的。许女士生下许诺,带着一腔灰心,一腔愤懑离开了。
我的父亲许先生,虽然与妻子过着不怎么浪漫的生活,但他依然是爱她的。他没有听从爷爷奶奶的安排,追随着许女士跑到了陌生的城市安家落户,住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偶尔我会被接过去小住,但许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在我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中,父亲从不让许女士做杂务,因此直到父亲去世,许女士连饭都不会做,只能由八岁的我接过父亲的炒勺。
许诺并不因此怨恨父母,相反,他似乎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来是就是单薄的关系,不值得压上感情。因此在许女士带着我再婚的时候,许诺只是对我说:
“假如你不开心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许诺不善言辞,又天生有些憨,尽管从小在没有父母的世俗眼光中清冷地长大,但他依然爱着这世上所有人。日月渐轮,风雨交替,我高三的时候,许诺也十五了。
说道高三那年夏天有多热呢。
阳光直射北回归线,温度直逼四十度,在三十六的去年夏天,许女士还犹嫌风大,吹得她腰疼。她一边围上一条毛毯,一边对我说:
“假设不生你和许诺,我怎能得了这腰病?”
但今年夏天,许女士显得略有些温柔,她的腰病很少复发,甚至她还奢侈地开了空调。她做了番茄酱来给我吃,并提议:
“你要高考了,我与你叔叔看中了一个学校。我们咨询过,以你的成绩,人家会给你四五千的奖学金,还不要学费。你要是实在考不上重点大学,不如就去上这个普通学校算了。女孩子,终归是嫁的好才算好,不像我...”
普通学校,不是那些漂亮的公立本科,是商业保险学校。
我誓死不从。
许女士道:“你又不是人家的亲闺女,人家凭什么给你钱花?给你饭吃?你还这样不懂事,吊个脸子给谁看?我花费了一番力气,你才能上高中。这往后,你要是考上大学飞远了,谁来给我养老送终?再说,有钱不拿是傻子。”
据理力争是争不过的,我唯一的经济来源毕竟是许女士,我得吃饭,得有地方睡觉,得拿到学费。这么多年以来,我总感觉我像个失去了盖子的蚌壳,尽管还有个底座,但底座也是漂浮着的。
言归正传,我需要钱。
这样苦心的思索着钱的来源而又确切的知道无计可施,以至于我常常发着呆。苏焕不止一次把我从神游中拉回来,替我夹一筷子菜,道:
“你最近怪怪的,老是发呆,还是晚上睡不着吗?”
他轻轻拍拍我的脑袋,道:“假如还是睡不醒,不如你晚上不要等我,第三个晚自习不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