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是又犯病了,快来人拉住她啊!”
顾妈妈奔下台阶,张着两手呼唤下人们过来帮忙。从前她也是动不动就昏倒,可吐血的状况还真是始料未及的头一遭。
这时候,冷青堂已经飞身出去,几个健步到顾云汐面前,展臂将她搂在怀中。
她轻盈的好像一片落叶,腰部更是不盈一握。
“丫头!丫头——”
冷青堂低声呼唤,随顾云汐颓然向下滑的身子跌在地上,他单膝着地,掰正她的脸看过去。
顾云汐彻底昏厥了,面如白纸,有缕缕的红颜色从她的嘴角、耳目中渗出来。
此番情节着实令冷青堂内心悚然,即使他经年出入东厂昭狱,目睹过太多受严邢蹂躏后的面孔,似乎也没产生像如今这么震惊撼怖的感觉。
萧小慎也被吓得不轻,两腿一软跪在督主身边。
“督主,属下没用!属下该死——”
冷青堂黑着脸狠剐了萧小慎一眼,旋即撸起顾云汐的袖口,将素白的两指搭到她的脉上。
心中算是有数了……
他又支起她的身子,两个指头在她背上的风门、魄户两穴迅速点了一下。
复看顾云汐的脸,冷青堂的神色得以松弛。横抱了她起身,他竟撇下一院子的人快步进了里院。
卧房内,顾云瑾正倚在八仙桌边吃点心,她一向乖觉,断然不会没事跑到前院去掺和顾云瑶的破事。
房门冷不丁被人一脚踢开,顾云瑾吓得浑身哆嗦,那口刚刚下咽的黏米桂花团子正好卡在了喉咙里,憋得她一阵手舞足蹈。
“出去!”
冷青堂恶嘚嘚的盯着顾云瑾,语气阴冷的命令。
“……”
顾云瑾急忙灌了两口水,红着脸跑出去了。
冷青堂将顾云汐平放到床上,吩咐跟来的萧小慎:
“关门!”
萧小慎依照命令做好,随后在门前正立,静静注视冷青堂脱了皂靴上了床。
顾云汐此刻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胸中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憋得她无法喘息,更是不能张口言语。
恍惚中被人轻轻的扶起来,双腿盘实坐正,接着后背贴上了一双软儒温暖的手掌。
有阵阵异样的气息从脊背的皮肤直往身体里钻,像是一股温暖的气流包围了全身,那是一种任何语言无法描绘的舒爽感觉。僵板的躯体似是被那源源不断的气流融化了,逐渐恢复了应有的柔韧。
一柱香的功夫后,冷青堂收了内力,用袍袖蘸了蘸额头,转身下床。萧小慎极有眼色,急忙过来为督主蹬上官靴。
“督主,云汐妹妹没事了吧?”
“没什么大碍。她有昏血的旧症,撞见受刑的赵安自然情绪过激,致使体内血流逆行。你也是,怎么叫她跑出来了?”
“属下甘愿领罚。”萧小慎垂头,闷闷说道。
“罢了,你现在去前院,吩咐婆子们给姑娘煮碗黑糖甜枣水来,务要热一些。”
“啊?”
“还不快去——”
“是!属下谢督主不罚之恩。”
萧小慎起立,憨里憨气的笑笑,跑出去了。
冷青堂是大羿皇廷大内里面数一数二的武功高手,生性风雅,文武全才,对医理也有所研究。
方才见顾云汐七窍流血,为其把脉才知她正临月事,加之又犯昏血,使得痼症加剧,体内血流逆行。
所幸他及时出手,封了她的两个关键穴道,又将自身真气输至她的体内,才使得逆行的血流被引回了正迹。
趁顾云汐还未完全清醒,冷青堂倒背双臂,信步在三姐妹的闺房里转了一圈。
屋子是里外间的格局。
里间较为宽敞,光线充足。背面摆了张檀香木彩钿绣床,上悬粉嫩嫩的金丝绣球团花帷幔,璎珞丝绦绑的金钩子上挂着十二生肖流苏香囊,内里隐隐散着茉花的香气。床上是精致的珍珠镶边抱花枕头和崭新的玫色锦缎穿金芙蓉被褥。
绣床西面,紫气仙来的祥云枣木脸盆架上置了锃亮的金盆。南面便是喜鹊蹬梅的妆台。再旁边的陈设,就是一套枣木八仙如意桌椅和一组金丝楠雕纹衣柜。
冷青堂向那妆台上的三折螺钿七宝屏风样式的梳妆镜台上扫了一眼,不用说都能知道,这屋的主人定是顾云瑾!
冷青堂不语,挺步回到外屋。
这边的摆设明显不如里间的奢华。屋子南北两头也各摆了一张绣床、两架妆台和两组衣柜。不究木料,仅从雕花简朴的竹节图案来看,便没有里屋的气派。
再看顾云汐床头,藤纹床头搭着件青色长衫,上有同色丝线织就百蝶花纹。这外套的料子虽是锦缎,颜色却经反复浆洗甚是暗淡。对襟处有块别样的镶边引起冷青堂的注意,细看,哪里是什么镶边,分明是块碎花布打上的补丁。
冷青堂内心横生出闷愤的情绪。
身为皇宫内侍首席,他岂会不知这贡院上下与皇宫里面一样,人都是惯于捧高踩低,欺软怕硬之辈。
想来顾云汐身子弱,性子又属温润,顾妈妈断定她进不得皇宫,无法给这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带来好处,在吃穿用度方面有意苛待。而下人们就也学她,对顾云汐怠慢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