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儿回宫,太后唇角微扬,和蔼地笑道:“钰儿回来了,快到母后身边来!”
萧如钰抬手摘下遮面薄纱,坐到了母亲的榻上。
未央殿内挂着月影纱,即使屋外日光强烈,透进来时也和月光一样柔和。
柔美的光线照在萧如钰的脸上,让陆淇有几分恍惚。
他本以为柔佳长公主脾气、行动都似男儿,长相应该也粗糙。可今日一睹真容,才知道她与自己的想象差距甚大。
萧如钰长着一双顾盼流眄的桃花眼,好似蕴着满天星辰小巧的鼻头与樱桃红唇就像精致的酥酪,就算肌肤也是吹弹可破、玉雪光滑。
太后保养得宜,和长公主同样都是美人坯子。果然和世人所说相同,唐家的男儿英俊、女儿俏丽,从中随便挑出一个都是绝色。
那心中的她呢?
她的母亲也是唐家女儿。眼前这幅母女情深的画面与想象中的场面渐渐交叠。
如果是她,那该有多好……
“请世子近前来,让哀家仔细看看。”
太后平和地言道,这才把陆淇从遐想中拉回现实。他拱手移步,在离太后六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清清楚楚。太后不是唐吉群,萧如钰也不是谢疏影。
唐吉英注视陆淇良久,坐姿依然端方,只有眼眸与薄唇微动,“世子神似哀家的一位旧相识,今日真有一见如故之感。”
“回禀太后,世上相貌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想必微臣与太后的故人神似,也是偶然……”
他和谢疏影之间也曾有过一样的对话。可他们是真的少时曾经相见,他从未来过京都,和唐太后又何曾见过呢?
“罢了,都过去几十年了。”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丝毫不减气势,“哀家早听他们说,怀庸侯的世子师从何兼衡,既有学识又有胸襟,一直想亲眼见识一番。世子今日可否略展才华,让哀家也看看你当不当得我大周的驸马呢?”
“微臣谨遵懿旨,望太后不吝赐教。”
太后见陆淇面无惧色,从容自若,显然是有备而来,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世子此次进城时也看到了,为免时疫传入京都,京都十六门都设有关卡,由专人登记行人往来。那假如有百姓执意不服管束,定要闯关进城,应如何处置为好?”
“回太后,微臣方才从南薰门进城时,不仅看到城门设有关卡,还看到守卫士兵纪律严明,百姓进出皆遵守秩序。微臣以为,不太可能会发生如太后所言的不服管束之情况。”
萧如钰听他褒扬京都治安,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但若是真出现冲撞关卡之事,便不可随意对其施加武力,以免引起旁人骚动。以微臣愚见,士兵应先对闯关者予以警告,三告之后,若还不服,则将其手脚捆绑,送去城防卫审问清楚何故蛮横闯关,再依律处置或放行。”
太后“嗯”了一声,继续追问,“那世子觉得,这样的关防制度能否推行全国?”
“微臣认为,一项制度要推行全国,如税赋、盐铁、关防,就必须先有与之相应的朝廷法令。朝廷颁布法令后,可先在京都试行,其遵者奖、违者罚,百姓自然服从。此法行之有效则推广全国,更能稳定民心,彰显天威。”
这个回答避开了笃定而僵硬的“能或不能”的结果,且给出了可行的建议,太后越发觉得此子名不虚传,胸有经略,不单单是来敷衍长公主婚事的。
“你说得不错。那么再说人员流动,那些官道上的关卡又该如何管理?”
“太后谬赞。官道本身由各州军队管辖,微臣觉得,官道防止时疫之事,军队也应管辖受理。”
“如果有跨越州界的案件,要怎么处理?”
“二州之上,即为我大周朝廷。按照大周会典,跨越州界之事,即以共同报京都处理为妥。”
“然也。”这一回答显示出陆淇通晓典律,唐吉英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可大周兵力有限,在小道和乡村不设关卡,如果事件发生在那些地域,又该怎么处理?”
“诚然大周边防、城防都需兵力,如若分散到官道之外的地方属实过于勉强。对此,各州军队应保证时疫在自己的管辖区域内得到控制,加强监督和预防,对发现的病情及时上报另外,也应该将已经发病的百姓集中救治,以免扩散。”
陆淇的这个回答又是对之前观点的深入论述。
“世子可知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会试应在何时举办?”
“回太后,是今岁三月末。”
“不错,三月末。那你可知我大周每次举行会试的报到人数约有多少?”
陆淇未关心过此事,如实回答道:“恕微臣愚钝,微臣不知。还请太后明示。”
“癸未年会试,考生三千七百五十六人庚辰年三千二百一十九人,丁丑年二千四百三十八人,乙亥恩科六百二十四人,甲戌年一千九百五十人……”
唐吉英把每一个数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每一个数字背后的考生,无论最终考中与否,都是大周的栋梁之才。
“自大周建立以来,全国上下安泰祥和,人口倍增,科考人数也在成倍地增加。然而朝廷每次录用的进士只有三百人至五百人,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萧如钰抢在陆淇之前回答:“考中进士愈发难了。”
太后慈爱地拉过女儿的手,“是啊,愈发难了。按照这个规律,今年的会试考生数量只增不减,难度也只增不减。只是眼下时疫还难控,若照常举行科考,恐怕会危及京都安全但若不按时举行,岂不是寒了学子们报效之心?”
影到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