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蜀国边境的名叫“里垸”小镇里的一间小客栈，来了辆破旧的马车。

赶车的少年一脸污黑，先到客栈柜台要了间房，才把马车里的中年男人背进房间，自己去拴好了马车。

关上门，他疲惫的坐在了床沿上。就着盆里的凉水，他洗了个脸，露出了白净的小脸蛋，她，是尹念。

“弄得脏兮兮的，自己也不舒服。唉……”尹念低声的说，“师父，以前我弄脏了你都会训斥我的，你倒是起来骂我啊！”

躺在床上的男人纹丝不动。

这十多天来，尹念赶着马车，带着成海探访各地神医，一无所获。除此以外，反倒时不时还有无量宗的人在追杀他们。所以一旦住店，她都给师父黏上长长的胡子，自己把头发绑成发髻扮成少年样，以父子的身份租一间房，这样就很少被识破。

半个月了，师父一直是这样无知无觉的状态，只能勉强喂一点粥而已。师父居然坚持到现在，是不是因为和他订下契约的灵植不断供给了灵气给他呢？但是，尹念牵起成海软软的手，她只感受到了所剩无几的灵气。

“师父，你啥时候能醒来呢？我好想你和我说句话的，也想你来敲我的头。”尹念低声的说。

探访了这么多名医，都宣布了成海必死这一结果。所以，只能最后一个办法了，尹念打算带成海回孜罗山上去，看看欧掌门和其他长老有没有法子。虽然平时大家都嫌弃后山的，但是看在师祖的份上，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这两天，尹念把马车往蜀国边的孜罗山脚赶。明早再赶赶路，应该就能到山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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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大队人马路过的声音。

尹念立刻警惕起来，拿起准备好的碳末往脸上一擦，走出房间。走到客栈大门口，问掌柜：“这外头是什么人啊？这么多随从，好威武啊。难道是郡守老爷？”

掌柜白了这个脏小子一眼，嫌弃的说：“郡守？你太没见识了！你没瞧见那身黑衣吗？是无量宗的神仙们！”

“哦……”尹念状似懵懂的回了一声，垂下了眼。确实是无量宗的，但是居然如此多人，为首的人虽然也是黑衣，但衣着十分精致。他们好像是从孜罗山方向来的，所以不是追杀师父的人。

“去去去，别在门口挡着我了。”掌柜用赶苍蝇的手势赶人。

“真是的，我难得看一次神仙嘛！”黑脸“少年”咋咋呼呼的说，“掌柜大叔，给我送盆热水到房里吧，我老爹要洗脸。”

“自己去厨房弄去！还要人伺候，哼！”掌柜推了她一把。

尹念装成气嘟嘟的样子，粗鲁的走向厨房。除了热水，她还要过来自己熬肉粥，一般客栈都没有粥卖。

弄了好一会，尹念端着热水，一手还分出几个手指头额外夹着一些洗干净的菜叶，走进了房间。

看了师父一眼，尹念把盆子放好。半个月前，师父刚不省人事时，尹念每次靠近，都要看他看好久，特别期望师父突然睁眼看她，但是师父再没睁眼。无数次的失望后，尹念不再期待了，不管师父醒不醒来，不管师父是什么状态，他一辈子都是师父，都是她最爱的人。

尹念在兜里掏出个小袋子，一倒，小小的乾坤袋里面居然掉出了一只灰兔。这是灰儿娘死前托付给尹念的，她的女儿灰儿。尹念带着成海准备离开晏城保康堂时发现的，原来兜里还有一个乾坤袋。灰儿还安稳的在袋子里睡觉呢。也幸亏有了这个发现，乾坤袋中还有好些金银细软，所以尹念才能买了辆不起眼的马车，载着师父寻医。

尹念把菜叶递给桌上的小灰兔，看它吃得津津有味。“灰儿，你母亲把你托给我，我本应该好好照顾你，但是现在……辛苦你跟着我们一起奔波了……”她温柔摸着灰兔。

盆里的热水冒的热气少了些了，尹念一探水温，正好，拿出毛巾打湿，走向床边。

她轻轻的给成海擦了脸，擦了脖子，还擦了手。重新搓了毛巾，她开始紧张，还是努力控制颤抖的手指，解开了成海的衣衫，露出上身，飞快的给他擦了一遍，重新穿好。但是腰下，她实在不好意思去擦洗。还是等以后师父醒了自己去洗吧。

把水倒掉时，正好厨房的肉粥也熬好了。尹念端进了房间，盛了一碗，正准备给成海喂一些，发现成海又开始颤抖、抽搐了，他发出痛苦的呻吟。

尹念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却控制不住眼泪。这不是第一次了，一离开晏城，成海就有了这症状，每一两天都要发作一次，一个名医说可能是他身体的无数骨头碎片在里面刺痛了他，这无药可用。

减轻不了痛苦，所以，每次，尹念只能抱着他，恨不得这痛疼转移到自己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抽搐才停止，成海的痛苦表情才消失。每次发作，消耗了他很多体力，尹念一摸的鼻息，又似乎只有出的气了。

尹念小心翼翼的放他平躺好，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用自己的柔软的嘴唇堵住了成海的嘴，努力把气给他吹进去，同时把灵气也给他渡进去。

师父，这不是冒犯你，真是徒弟驽钝，找不到别的方法给你渡灵气了。尹念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