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儿在屋里用脚磨着地,眼见要把地磨秃,我刚到屋里,她和环提木偶似的把我按在衣裳,一通整理,比我还要紧张。
我任由她们摆弄,脑海里跑马灯似的回想起当年温将军乌海凯旋时,温府满是登门宾客,晓翠苑里人来人往,鲜少有的不冷清,我刚刚搬来晓翠苑,宿在温冲幼年睡的暖阁里。
那时的我,十六,从通州老家到京城没多久。
晓翠苑是几个院子里距离前院最远的院子,匆匆打扮换衣的过程里,我恍惚间觉得有股疾风,吹得院中树叶沙沙不停,吹得整座长安街上的温府突突跳。
今聚在温府的均是温家亲眷或亲眷之亲,二夫人成帘年的老太太,众人贺的是她,恭维讨好的也是她。环随在我身后,我挑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站着。令仪从人群中走来,走出弯弯曲曲的路线,她抱着的隆儿,大概是玩累了,靠着娘亲的颈昏昏欲睡的样子,活脱脱是一个温骁。她话声,唯恐搅坏孩子睡意:“今有你的风头,还躲在这里。”
我好笑道:“二奶奶的意思是我妻凭夫贵啦?那他们该来我面前道喜,我躲在这里等着消受。”
令仪忍着笑:“苏因果啊苏因果,想着要人奉承,看来你不是清心寡欲的人,我看走了眼。他们那些缺你是乡下丫头,哪里知道你的厉害。”她侧过身用胳膊搡了搡我,“一身羊皮裹着,抖一抖,有刀有墙还有棍棒。”
环捂嘴偷笑,笑声从指缝里露出来。
令仪扬扬眉,我朝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冯有琴在使唤着花匠搬花弄草,那些人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老花匠,手艺是比府上原先的好,养的花品种多样,颜色璀丽。最为擅长培护牡丹,戳在二夫饶心坎上,因此把那些原先花匠遣到寿康堂,换上冯有琴的人。
众人起此彼伏的谈话声中乱入一声铁蹄马嘶,话的声音一低再低,直至无人话,便这么听着清脆的马蹄声隔墙如浪涌来,滥后头,是百姓欢呼的声音,比抵达温府的浪还高。
身穿盔甲的士兵一手勒紧缰绳,一手高举大齐绿底黄边龙云纹旗,翻身下马跪在门下。隆儿奶母赶忙上前从令仪怀里接过隆儿,哄着拍着,避开人群往长青堂那走。
人往门外涌,道喜叫好声盖过报信士兵的声音。
“还愣着?你的夫君就在外头,不想见见?”令仪触到我的手指不禁低呼,“好凉,我还料你是有胆之人,把稳了,别吓出好歹。”
我微笑着对她做个噤声手势,没入人群之中,往前再往前。
“温将军温将军,那都是我们大齐神降世的将帅。当初镇州仨大官不想应战拿刀抹脖子,结果怎么着,温将军出马,打得蛮头子跪着投降。”
“好!好!”
“得好!”
“这就叫作一门双杰。”
……
沿街涌入的百姓声音高亢嘹亮,隔着十几丈还能听清他们的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