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太慢了,风像小孩的呜咽声一样停不下来,屋里的人备受煎熬,此时所有一丝灯火,准能看到他们煞白的脸上写满惊恐,等待中的恐惧远比直观面对使人更感到惊悚,黑暗中有人时不时的抽搐着抖了两下,随即便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慢慢的一切又回归平静。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仿佛沉睡在沼泽里的怪物,要将人逼疯,勿休缘受不了了,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木琉人从半睡半醒中惊醒,她睁大眼睛,目视眼前的黑暗,空洞洞的黑暗加重她的心慌,她吓得一把抓住身边的地三,道:“三哥?”
“没事。”地三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掌。
他的手冷得可怕,宛如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当他触碰到木琉人的一瞬间,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还是逃走吧,呆在这里太可怕了。”勿休缘忽然说道。
“逃走,下去一样是死。”重冉阳说,他的声音很沉,带着浓厚的疲惫,“等着吧。”他又用手压了压插在腿上的刀,一把在月光下银晃晃的短刃。
“你知道我如坐针毯吧。”勿休缘摘下眼镜,抽出里衣擦了擦镜片,又胡乱的抹了下脸,重新带上,“我讨厌这里的血的味道,好像带着几百年前的腐臭味一样。”
“你鼻子真灵,我什么都没闻到。”重冉阳说,他说的是真话,异界就像一只庞大的怪物,它很会隐藏气味,这里除了新鲜得让人作呕的味道外,几乎没有什么腐臭味。
“我也是。”地三笑着插了一句。
“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人说过我适合去当兵。”勿休缘忽然又说道:“你也知道,我视力过人,嗅觉也灵敏,动作头脑都堪称完美,那些探狼,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当探狼,我就得做一个小兵呢,还呆着这种,这种布满恶灵的腐臭的地方。”
“这地方要是真有恶灵,第一个就把你收了。”重冉阳说。
“拜托,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恶灵呢,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你难道相信托布老头那一套吗?”勿休缘的声音里带有一丝嘲笑。
“说不准呢,他的布教也流传的挺广的。”
“单凭这一点,冉阳,你是当不了将军的。”
“只要能从这里出去。”重冉阳瞟了身边的地三一眼,没再继续往下说,虽然看不到地三的脸,可他能感觉他就在身边,并且正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熟悉这种眼神,哪怕不用亲眼所见,它们带来的不愉快感就像早餐吃到最讨厌的东西后那味道久久不能散去一样。在他还是个弱小的男孩子的时候,镇上的人经常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们把他当成怪胎。
有时,这种眼神不是看着他,是看着木琉人,他想跟木琉人玩在一起,就必须跟她一起承担这种冷漠的眼神。
他感到很不舒服。
勿休缘又说道:“这片草海肯定隐藏了不少魔物,它们都是魔物,我们是逃不出去的,下一次来到这里的人,也会遭遇跟我们一样的事情……”
“你们听。”木琉人突然说,“风声好像小了。”
“也许我们应该给后来者留下点信号,不能进这栋房子,或者这里是屠宰场,如果之前的人有给我们留下点什么,我们也不会陷入这种困境,而且还应该用发光的……”勿休缘继续说,忽然,他停下喋喋不休的嘴,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有点烦,木琉人心想,“风声好像小了。”
“它们快来了吗?”
“不是,它们走了。”她终于可以开口说这件事了,她感到如释重负,“它们来的时候声音很大,它们走了。”
屋里安静了两秒,风的呜呜叫声的确变小了,甚至有些渐渐远去的痕迹,下一秒,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狂跑到圆孔边,他们像排练好的一样,同时停下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一只眼睛移到圆孔旁,往外瞄一眼,接着快速的换了一个位置,然而其实他们什么也没看清楚,如此两三遍,他们才冷静下来,认真的往外看。
木琉人看着他们像三个滑稽的木偶一样,如果红舌真的在外面,在他们第一只眼睛出现的时刻,脑袋就穿孔了。
她低下头,摸了摸曦夕的脸,软软的温温的,她呼吸很平稳,她又将她抱紧一点。
“怎么样?”木琉人大声问。
“它们走了。”地三的声带在颤抖,脸上出现一阵红色的狂喜,“它们走了,你信吗?它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