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尘捏着自己的衣角,低下头去。他的刘海挡住了他的面容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确实最初他出门只是因为知道白枭他们不喜欢自己,索性也就不在眼前乱晃,但他的单独行动很快就被天族派来的人所察觉,所以几乎后面的每一天,他都是在城里的某个地方被拉着逼问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一切。最初还可以用不知道三个字来矢口否认,到后来对方显然已经不再相信,一定要尘说出什么来,否则就会被带回天族关押——以欺骗之罪。
这些天虽然他并不在屋子里,但那天被关门声弄醒的夜晚,他几乎是听得八九不离十。只是自知身份的敏感性,所以选择了绝口不提,也选择了逃避。是欺骗只当自己是蝼蚁的族群高层,还是帮助即使怀疑也会心善地收留自己的人,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去选择哪个选项。所以在说出他们的行动时候,至少有九成都是他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但又因为掺杂了些许的真相,对方将信将疑地也就放了他走。
每一次他看着越飞越远的同族,心里都是五味杂陈。那本该是纯洁无瑕的族群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世人都说妖族性邪,天族性善,可是当真是这样吗。后背上原本该拥有洁白庞大羽翼的地方,那两道硕大的伤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尽可能去帮助白枭他们,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哪怕只是几句话的欺骗也好。
可是,这一切又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他站在什么立场可以这么说?于天族不共戴天的妖族,如果知道真相,怎么可能允许他还待在他们身边?又怎么可能还想现在这样对待他?尘的心里不由得钝痛,但是脑海里早已被坚定的信念,和折磨自己几乎每个日夜的记忆所填满——他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我……这几天除了绕着城里的店铺找这些吃的,还见了些刚刚认识的人!”咬着嘴唇,尘下定决心去说出最后的一个谎言,一个他也不知道是否属于善意的谎言。
“刚刚认识的人?”淇冶眯了眯眼睛,显然是不相信尘的这个说法。后者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很快涨红了脸说道:“是真的!就在临街隔壁的那个店铺,那里的店主很健谈的。”
“嘶你为难人家做什么?”白枭瞪了一眼淇冶,满眼都是我们需要注意但真的没必要去打草惊蛇的表情,后者缩了缩脖子,哼哼唧唧地就此作罢。尘见此抬手摆了摆,想要去表达自己没有关系,但是被白枭制止住,只能把想说的话全都收回肚子里。
场面一度有些沉闷,直到克里斯嚷嚷着还要在吃零食,这才打破了刚刚几乎要降到冰点的气氛。白枭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故作颇为深沉地揉了揉尘的头发,随即也跟着几个伙伴叽叽喳喳地说笑去了。尘坐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许久都没有什么灿烂表情的脸上终于绽出了笑容。
好巧不巧地,白枭再转头的瞬间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她微微怔了怔神,突然就有了一种尘也许真的不是要害他们的人的想法。白枭为自己突然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紧接着摇了摇头挥走了这种想法。
一晚上几人嬉笑着很快时间就过去了。当几个人都各自回屋休息之后,一切都变得无比寂静。他们睡得很沉很香,静谧的空气中只有他们呼吸的声音。但若是细细观察而去,可以发现地面在极为轻微地震动着,只是这程度是足以让人忽略的震动。
夜黑风高,繁星高挂。一切都如常,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场昏天黑地的战斗即将打响,而这场战役所带来的,是鲜血的教诲和绝望的吟唱,是黑暗的乐曲和重生的篇章。直至战斗结束,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