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林城是块风水宝地,算命先生都说此地养人,忘川看此地不仅养人,精灵神怪也不少。
来此地的日子不长,自己的伤不仅好了,法力也恢复不少。
忘川闲来无事,百无聊赖,见天边风云既变,恐有风雨将至,拿起油纸伞,行至学堂。
柳献之正在修改昨日给学生留的文章。“先生,外面有人找。”一个扎着小髻的孩童说。
柳献之忙赶到门外,在那棵歪脖子树上,正端坐一个十七八的少女。
白衣翩翩,身姿挺拔,墨染般的发丝在秋风的吹拂下,与落叶齐飞,一张深谙世事却又不入俗尘的脸上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整个人就像是天上的皎皎皓月,入了凡尘,食了烟火,却仍然清尘不染。
忘川脚尖一点,轻盈落地,步履款款,走向柳献之,伸手交了油伞,“今日恐有大雨,下了学便早些回家。”
柳献之心里一阵暖意袭来,从小到大都未曾有过这般感觉,归家有人等,身旁有人陪,原是这般滋味。
柳献之点头应了,又嘱咐几句,便又入了学堂,朗朗书声起。
忘川回程,隐隐感觉有异样,行之半途,一条四尺余长的黑蛇躺在路边,奄奄一息。
这蛇与其他蛇又有不同,全身的鳞片闪着金光,头顶的金色肉冠更显不同,凌厉的双眸下射出的精光让人不寒而栗,似是防备,时不时吐出的蛇信,又似是呼救。
忘川便看着这怪异的蛇,想着生死有命,原本想一走了之,却不想这蛇却先开了口,此蛇竟能吐人言!
正欲询问,那蛇便左右摇摆,须臾便化成人首蛇身的模样,一个身着黑衣长袍,凌乱的银发散落,血色的双眸透出淡淡邪气,上衣有些破烂,红色刺眼的伤痕遍布,黑色泛光的蛇尾不断淌出鲜血。
“你受伤了,需要包扎。”忘川见状,撕下自己的衣衫,先将蛇尾包了起来。
那蛇喘着粗气,间间断断地说,“不必管我……此地凶险……不宜久留。”
“是谁伤了你?”忘川不搭理他,只当是做一件好事。
“一个道士,”那蛇只当这人是被自己的模样吓傻了,“我自修行以来,自认未曾害过任何人,好不容易修成人形,下山游玩时,遇了那老道,便要杀我,毁我道行。”
“那老道现在何处?”
“想必……正往此处赶。”
“你便化作蛇形,由我护着你。”
那蛇眼里透出一丝疑惑,“你……为何要救我?”
“你说过不曾害过人,那他便不能杀你,若是你害过人,那我会亲自动手,取你性命。”
那蛇隐隐感觉眼前这个少女的灵力,远在自己之上,方才便感觉到了,却又时聚时散,便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听得她这句话,心里的疑惑算是解了,于是化了蛇形,信了她这回。
不久,老道寻来,一身蓝色道袍,头戴道冠,手挽浮尘,身背一把宝剑,行色匆忙。
“姑娘可曾见过一条黑蛇?”那老道问。
忘川故作思考,实则在心里盘算这老道的道行,“不曾。”
老道看着眼前的少女,身上并无妖气,却多了几分仙气,老道只当她是有几分仙骨,并不在意,修仙之事,成事在人,可稍作点拨,但不可说破。
老道直言道,“姑娘若是看到那蛇,便小心着些,另外,姑娘若是心里向善,静心养性,不日便可寻得真道。”
忘川不解其意,只反问,“那蛇做了什么坏事吗?引得道长如此生气。”
老道面露不悦,“蛇便是蛇,若是入了凡尘,扰了凡间秩序,便需毁其道行,灭其肉身,永生永世不得修仙。”
“你这老道倒是偏颇得很,人有善恶之分,妖亦有善,何必赶尽杀绝?你劝我修仙,我看,该修身修心的是你才是。”
“妖便是妖,不论好坏,都该杀!”
忘川也不想跟他多做纠缠,他等得了,怀里的小蛇可等不了,“道长说的是,我乃凡夫俗子,自是不懂这些,道长杀妖实乃为民造福,我身无长物,只能请道长喝一杯水,解了渴,好赶路。”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玉瓶,反手幻化出杯盏,倒了一杯清水,递给老道。
老道接过一饮而尽,道了谢,便又继续赶路了。
人有善恶,妖有正邪,人心所善,便如清泉,人心所恶,便如污秽,妖亦如此。
忘川将黑蛇放在床上,到院子里寻了些止血药草,仔细着包扎了一番,又使了些法术,为他护住心脉,许是今日用法过多,忘川便沉沉睡了过去。
柳献之惦记着家里的人,放了学便赶着回家,这雨下得大了些,不知忘川有没有回到家,若是淋湿了可怎么好?
柳献之回到家,还来不及换下半湿的衣衫,脚下的泥泞也没清洗,便进了屋。
只见忘川正躺在床上睡觉,心里便放心了,上前想为他盖上被子,却不想看到了那黑色的蛇,失声叫了出来。
忘川被惊醒了,“献之,怎么了?”
柳献之大喝一声,“忘川,别动!”
忘川只当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失了方寸,如此惊慌,半撑起的身子就悬在半空,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