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他种的花儿。
于是,便只有他。
……
“当年这簪子被插在泥里,无人过问,好多天后,本殿托进宫的父皇才拿了回来。”赵熙行的声音打碎回忆,将现实搅乱。
花二看向他,记忆中少年的脸庞成熟了不少,棱角分明,如切如琢,天下闻名的好看,却在她眼里,和那时少年并无两样。
她果然,是被时间留在了原地的人。
“劝君莫惜花前醉,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花二启口,语调微凉,“时光一瞬俱成空,殿下又何必,抓着回忆不放呢。”
赵熙行死死地盯住女子,好似要看到她心里:“不放的,是我,还是你?我不放,是因为你,而你不放,是因为……”
赵熙行顿了顿,眉间氤起一抹嘲讽,冰冷两字——
“萧亿。”
周哀帝,萧亿。
直白的称呼带了男儿意气的酸涩和微怒。
“放肆!!!”
花二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整个人就变了一个人。
已经做惯了的卑贱温驯的壳子忽然碎裂,蹦出了另外一个人,随着那一声惊心动魄却又很顺口的“放肆”,爆发出浑然天成的威严。
时光在一瞬间,回溯。
故人在一瞬间,重叠。
花二瞪住赵熙行,瞳仁微红,能听见贝齿咬得咯咯响,这番姿态落入赵熙行眼中,熟悉又陌生。
“呵,放肆?这可不是一个下民敢对东宫喝的字眼儿。三年了,你终于肯认了?”赵熙行似笑非笑,咬字愈发寒冷,“而这种认……还是因为他,萧亿。”
花二浑身都哆嗦起来,小脸一阵青一阵白。
从作茧自缚的壳子里出来,痛,不亚于挥刀断臂,剜肉补疮。
而赵熙行,并不打算放过她,犹恐相逢是梦中,这三年,他也把自己锁进了牢笼,其中魂销骨又有何人知。
于是,他步步紧逼,同样如癫似狂,什么都不管了。
毕竟,眼前这只小狐狸狡猾得很,一不小心,又要缩回去那个壳子里,再出来,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当年你不过是冲喜进去的,且不说他大你整二十岁,便是和你无夫妻之实,你又是为何,还不肯放过自己?还是说。”赵熙行齿关咬死,眼眶同样烧红了。
“还是说,你要学个贞洁烈妇,陪了他,做一辈子活死人?!”
最后一句,如一柄小刀,毫无遮掩地刺入女子心脏。
“你……你住嘴!住嘴!!赵沉晏!!!”
沉晏,是赵熙行的字。全天下只有帝后敢直呼。
却是当年她对他的称呼。
时光,已经混乱不清了。
回忆,已经啖肉饮血了。
花二猛地举起手中随侯珠簪,竟是红眼刺向赵熙行。
来势汹汹,寒光锐利,咫尺之间男子躲闪不及,脖颈就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哐当,簪子坠地。
血腥气让二人都乍然清醒。
花二愣愣地看看染血的指尖,又看看犹惊的赵熙行,眸子恢复了清明,然而几乎是同时,冥冥中一声上锁声,她又钻回了那个壳子。
做回了那个温驯缄默的下民,“花二”。
天衣无缝,假可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