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进卧室拿了一张卡给他。
“这是什么?”秦商霖不解地看着她。
“你还给我的钱我都存在这张卡里,原本就打算等你回来后还给你。拿去吧,上海如今房价地价那么贵,办公司需要大笔资金。”
“我怎么可以用你的钱?小姨,这个我绝对不会收的。给缦迪公司做了四年的CEO,除去还你的钱,我也积攒了一些资金。平时我个人花销不多,省吃俭用。启动资金我还是有的,再说凡事由小到大,这一次我会稳打稳扎,步步为营,逐步扩大,不会盲目扩大生产的。”秦商霖不肯接过卡去。
“商霖,我已经快五十的人了,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孩子的。小姨老了还要靠你养呢,这点小钱算啥?你给我拿去,算我入你的那一份股,以后赚了就分红给我当养老金。”秦安华坚持把卡塞进他口袋里。
秦商霖凝视着小姨,久久不语,内心温暖如潮。
“傻孩子,不用这么看着你小姨的。放心吧,小姨的工作室如今越做越好,这两年收入还是很好的,都是私人定做,纯手工活,很辛苦,但报酬不低。晓敏也帮了我很多忙。这孩子学设计的,有天赋,当初在感情上也遇到过挫折,幸亏遇到我,我把她带在身边悉心培养,把我的绝技教给她,也算后继有人。”
说及设计这些事,秦安华神采奕奕,脸部格外生动妩媚。
秦商霖起身去拿随身带的公文包,他从里面取出几张照片,正是她几次获奖的留念。照片里的人,一袭精美华衣,手捧奖杯,笑靥如花,正是人生得意光辉璀璨时。那时的她,锦衣貂裘,才华横溢,事业如日中天,短短几年就在深圳买下一套房子。
后来呢,千金散尽,孤家寡人,大有老来凄凉的光景。
秦安华用手蒙住眼睛,大哭起来。
两个人说着话,喝着酒。秦安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对他说了很多关于那个男人的旧事。说他豪赌败光她的钱财还是其次,最要的事他花心,背着他玩女人。一次伤心,二次心碎,三次四次灰心,最后死心。她哭过,分手过,却抵不住他死皮赖脸的求情和花言巧语。一次次原谅,一次次绝望,自杀过,反复堕胎过,直至把身体搞垮,终生不育。最后一个胎儿刚成型就被告知没有胎心,她在浴缸里割腕自杀,在工作室吞药。一次未遂,二次,三次。
抢救过三次,大难不死,她开始变得麻木不仁,却也不想死了。烟酒不离身,朋友一个个远去。
事业的光环逐渐消褪,乃至无人问津她的作品。那个男人终于离她而去。她却不再自杀,浑浑噩噩过了穷困潦倒的几年。四十岁之后,逐渐清醒,开始重操旧业,重新拿起笔设计。
日子一潭死水,只为苟且偷生。
世人待她日渐薄凉如纸,她亦日渐冷硬孤傲,离群索居。唯独秦商霖,她一直怜他疼他,视若亲子。
这个男孩少时孤僻刚硬,天赋异禀。一次偶然回家,见他从垃圾箱捡出老爷子丢弃的一台收音机,随意捣鼓几下,放在自己房间里收听节目。又见他收集家宴上丢弃的易拉罐进房里,第二天做出一个漂亮的城堡,而且每一处坐标都通了电,熠熠生辉。他会自己做台灯,还会打漂亮的游戏。
她为之惊讶,赞叹不已。直至后来,她一直支持他的梦想。她也以这个天才少年感到骄傲。
兴致盎然时,小姨起身去屋里翻出一根旧箫,笑着递给他:“你落在我这里的,我替你妥善保留着。”
六年前他去国之前,与她辞行,于深圳小住一段时间,等待申请留学的通知。闲来无事买来一支箫,无事坐窗前吹奏几曲。
他没有告诉过顾心,为什么他的钢琴也弹得那么好,因为母亲曾于琴行教孩子弹琴得以谋生,把他供养到七岁。他曾经发奋练琴,期待有一日母亲回来见他精湛的琴艺,得以欣慰。十七岁那年叛逃家族,只身回到北京尘封的两间旧屋,孤寂时买来一支箫为伴。
秦商霖抬头看着高楼外的寒夜,皓月当空,寒星闪烁。敛眉垂眸,默然吹箫。
一曲《别亦难》吹得人心口悱恻。吴安华默然伏案,渐渐睡去,眼角噙着泪花。
欢宴最难消杯盘狼藉酒酣人醉。
工作室的案几上插着一瓶新鲜的桔梗,橱窗里依旧收藏着一些好酒,几件裁制好的丝绒长袖改良旗袍挂在样品模特上。
沙发上陈继明因长途驾驶疲劳不堪,加上喝了酒,睡得天昏地暗,哪管你谈笑吹箫,他兀自酣然而眠。
自从和秦商霖分开后,顾心忙得不可开交。辗转着几个地方录节目,星期四又去了杭州参加主持活动。好在秦商霖每天会抽空给她通话视频。
星期三那晚彭琳蓝和她视频过一次,问她为什么拒绝张导邀请她下部剧女一的美事?别人抢着想接下这部剧,她却轻而易举放弃。
顾心坦言说自己不习惯拍戏,更喜欢自己的专业,她说已经考虑好了,毕业后就去电视台工作,担任一档综艺节目的主持人。
能进电视台固然是很好的选择,但和拍戏而言,后者更可以获取更多的名利。彭琳蓝试着说服女儿,顾心借口要完成教授的任务急急关闭视频。
幸好住在宿舍里,要是被她发现住在秦商霖那里,那就惨了。
星期五下午,她从杭州回来,晚餐和杨静、马一萍一起去食堂吃饭。三人愉快地说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杨静和郑凯文一起参加了学校的一个大学生联谊活动,她说郑凯文又酷又呆萌,竟然戴眼镜主持节目,斯文败类的模样狂撩学妹,现场很爆。
马一萍模仿当时一些学妹疯狂的表情和举止。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全然没有淑女形象。
忽然,顾心发现杨静的表情瞬间变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一脸惊愕,一脸不可思议。她举起手指头指着顾心的身后,激动着且语无伦次:“顾心,顾心——快看——”
顾心顺着她的视线扭头望过去,她发现周围的人视线竟然和她一致,齐齐聚焦在身后进来的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