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现在还写吗?”徐山愣愣的问,她眼前的铁掌变成了一个温柔的书生,理工男的味道好像也变成了书香气。
“年纪大了,感悟多了,落笔却不是那么回事了。”隋建的眼睛里闪烁着徐山捉摸不透的神情,以她的年纪是无法理解的,但她多少知道隋建找她来是有原因的。
“叶圣陶杯作文大赛,学校会重点找几个学生去参加,你有兴趣吗?”徐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物理老师邀请自己去参加高年纪才有资格,一旦获奖学校会颁发巨额奖金(对学生来说),但目前从未有学生获此殊荣,别说以理科为主的江北三中,就是以文学著名的育文中学,都没有学生得过奖,得奖的学生大多是那些徐山望尘莫及的大城市的。所以这个消息对徐山来说,简直是开玩笑。
“老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要上课了。”徐山恭敬的鞠了个躬,然后头也没抬的小步挪到了办公室门口。
“回来!”隋建嗷一嗓子,吓得徐山又倒退了回来。
“下周的晚自习你就不用上了,去作文冲刺班班培训。”隋建用不可置否的语气说道,
“可是,我不是不符合学校的参赛标准。”徐山弱弱的说,“我去培训会被赶出来吧。”
隋建看着她,摇了摇头,“一看你就没好好学物理,你知道什么是作用力吗?”徐山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两物体间通过不同的形式发生相互作用如吸引、相对运动、形变等而产生的力,就是作用力。”隋建几乎说的跟课本上分毫不差。徐山仍旧一头雾水,她不明白说的好好的作文怎么扯到了物理上。
“我现在就要给你一个作用力。”隋建抬起了他的铁掌,徐山吓得往后挪了几步,她可不想要铁掌的作用力,她会被打趴下的。
“你可以理解的更通俗点,”隋建把歪掉的眼镜正了正,“就是走后门。”
徐山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这不是徐小刚最喜欢最擅长干的事吗,她再熟悉不过,难道隋建也要给作文老师塞一条烟吗?想到这她觉得很滑稽。
徐山谢过隋建后就准备回班级了,他们约好了下周晚自习前的见面时间和地点,走出门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徐山却停在了门口,“老师,我能问你为什么找我吗?”
“因为反作用力。”隋建撇嘴笑了一下,徐山不敢说自己听不懂,点点头就懵懵懂懂的向教室跑去。走廊在这一刻变得宽阔了很多,阳光打在徐山的脸上,她微闭着眼睛,感受到了光明而温暖。
晚上的时候,徐山独自在房间里翻看着自己曾经写的文字,她的脸上挂着笑意,看来是有人欣赏她的文字的,除了蜡笔小丑以外的人,还是一个真正的文人。当她读到写白言的文字时,“插着翅膀的白鸽,长着刺的乌鸦。”帆姐白天对她说的话犹在耳边,看来徐山曾经对白言的判断都是正确的,他有着两幅面孔,他的阴暗让徐山无法释怀。
“诶”门外的声音打扰了沉浸在自满中的徐山,她惊坐起,把本子放在了。白言走进来后又走出去敲敲门,这么多此一举的事他总是不厌其烦。
“有事吗?”徐山不太友好的问道,既然他觉得自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她自然不用表现出善良。
白言敏感的感觉到徐山的冷漠,他站那半天也没说来什么,最后找个个不相干的话题。“本子上是什么啊?”
白言问着伸手就要拿起桌上的本子,徐山整个身子压了上去,像保护一个被射杀的兔子,“这是我的隐私,跟你有什么关系。”徐山的声音很大,白言尴尬的杵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白言的语气很拘谨,他的手没地方摆放,眼神四处飘忽,好像他们刚见面的样子,陌生尴尬。
这时王姨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一颗泛着嫩黄色的蛋被牛奶包裹着。“趁热喝山山。”
徐山刚要接过牛奶,看到那颗蛋就像看到了一颗炸弹。“爱吃牛奶煮蛋的是白言。”徐山在心里哼了一声,在这个家里她的喜好厌恶总是那么的不重要,即便她说了很多次她吃牛奶煮蛋会吐,结果还是她默默的把鸡蛋挑出去,但今天她抽风一样的表达了抗议。
“这样搭配有营养,我看电视上的专家说的。”王姨解释着,把杯子拿到了徐山的眼前,
徐山不好气的扁了下嘴,“牛奶在加热到100度时营养就下降很多了,生鸡蛋加进去会损失掉营养的,这是非常不科学的!你听的专家都是花钱雇来的演员,都是骗子!”徐山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话让王姨多么难堪,她就是故意的,白言背地里的话让她对这对母子再次产生了不好的情绪。
“这杯给我吧。”白言接过杯子,露出了微笑,是对陌生人才有的标准的微笑,他们相处的不长不短的日子里,白言已经放下了戒备,他已经不会刻意的展现敷衍。
“我妈是把牛奶加热到60度,再把煮好的鸡蛋放进去的,蛋是我煮的。”白言站在他妈身边辩解道。
“既然是两种不相干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在一个容器里?”徐山反驳道。
“因为牛奶的温度会让鸡蛋出于温热的状态。”白言也不甘示弱,
“你怎么知道鸡蛋想被放进牛奶里,也许鸡蛋很讨厌牛奶呢?也许它跟黄瓜说,它更喜欢被做成黄瓜炒蛋呢?”徐山旁敲侧击的说出了对白言的不满,她希望白言能听出来他就是那个鸡蛋,而牛奶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
“如果你不是鸡蛋,你就不能妄下结论。”
王姨看着他俩一本正经的为了牛奶和鸡蛋争论,觉得他俩一定是学习学傻了,让他们早点休息自己便回了屋子。
白言看了眼王姨的背影,关上了门。他知道徐山并不是为牛奶鸡蛋的事生气,但他想不通为什么,只能把这些情绪归到最深的矛盾上。“你还是没改变看法吗?对我们。”
徐山点点头,“你也这样想不是吗?我们不可能是一家人,你有你妈,我不得不有徐小刚,我们就不该凑到一起。”她说了心里的话,这些想法随着他们的相处已经减淡了很多,但当她知道一切的美好都是假装的,她无法原谅这种虚伪和欺骗。
白言没说话,他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的连鸡蛋带牛奶全吞了下去,他擦掉留在嘴边的牛奶印记,“如果你肯尝尝,也许没你想象中的难吃。”说完他走出了徐山的屋子,徐山倔强的狠狠关上门,胃里却止不住的翻腾。